伴随着灯光的忽明忽暗,里面传来了阴森森的恐怖到令人牙齿打颤的男声,“娘子,俺回来找你了,地府难熬,不若你早些过去陪俺吧!”
由于傅瑾元作怪,可以模仿那种森冷的语调,使得的小偷元贝挂在脸上的讥笑瞬间僵住。慢慢转过头,两人眼神惊恐对望片刻,跌跌撞撞开始向外奔,嘴里还疯叫着:“鬼啊!鬼啊!”在脚下数次失足之后终于从阿香的院子里逃命似的跑了出去。
傅瑾元对着窗外的两人笑个不停。不过马上他又开始凝重起来。
寡妇难当。一下子来了两个男人绝不是因贪恋阿香的美色而来,傅瑾元也从不怀疑阿香的品行,依她那般对男人冷淡的样子,绝不会不守妇道主动勾引。但女人终归是女人,遇上盗银子的强贼,她该如何防御?
幸好他在。但是以后他离开了,阿香该怎么办?
片刻的眉头深锁,他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哎,算了,不去想了,以前她如何过,那以后便也如何过吧。待他摆脱困境后,多赠她几亩田即可。
在阿香的坚持下,梅一柄的身子得以在家中安置七天。虽然这些日子,又大大小小发生几次摩擦,但阿香都冷静以对,只要是闹将不起来,那便不是大事,她也无需开口。
春花似是在为数月里不曾宽慰过妹子而自责。话说一百次,流言再是满天飞,她也不应将姐妹情谊忘的一干二净。如今,只求阿香不要记恨。在姐妹的几次争吵中,她也是随着阿香置身事外,安安静静的为爹爹守灵。
梅一柄出殡的日子,下着零星小雨,路上的泥土都和了稀泥,沾在脚上滑不溜秋的,一身身白色的丧服穿成了灰灰的贴身褂子。也亏了是薄皮棺材,没有那般重,村里几位低辈分的壮汉咬着牙才挺了过去。
棺木后是兔尾巴长的送葬队伍。五姐妹四女婿附带几房远亲的舅妈家的侄子侄女。有声色具疲,悲悲切切的真情流露,有抹了洋葱头的粗布手绢,一遍一遍擦拭肿了半边脸的眼睛。
阿香哭的很不明显,只是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显得格外迷茫。石蛋儿死了,她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去悲痛哀嚎,因为这个人没有给她留下太深的印象。她最后也只是任命的叹了几口气,将这一页翻了过去。梅一柄不一样,他没了,也就意味着阿香从此能够放心依靠的柱子没了。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未来只有她一个人了。不对,还有一个永远都不会有主见的母亲,但,母亲与父亲在她心中的位置却从来都没有划过等号。
阿香拖着乏力的身子带着大黑终于走回自己的小窝儿。此时,她的心是空的,没有三亩田里的玉米,更不会想起家中还有个急得要跳脚的男人。哦,又错了,这个男人目前仅限于能着地,勉强走几步路,但绝对是跳不起来的。
阿香一进院子,傅瑾元就认出了脚步声,这男人欢欢喜喜的下了床,伸手捞着费了半天牛劲才做好的一副拐杖,一坡一坡的出了里屋。
待小寡妇尚未打开堂屋门的时候,傅瑾元是打算先敞开门迎接的。但手伸至一般又懊恼的缩了回来。思忖道:“这没良心的小寡妇敢把自己一个伤员仍在家中,不闻不问七天七夜。又害他提心吊胆担,茶不思饭不起,实在不该这么快搬出笑脸。还是先摆摆谱再说。”
阿香推门,发现傅瑾元一副臭脸的坐在椅子上,脚下一顿,又恢复进门前的状态。她没搭理男人,径直进了屋子,脱了鞋袜,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随后身子一倒,躺到床上。
傅瑾元呆愣了半天,觉着阿香的表情太过奇怪,来不及细想,便又架起拐杖掀帘子入内。阿香躺在他的床上,双眼紧闭,脸色憔悴,看起来身子已乏到了极点。他直觉这小寡妇是出了事的,于是收起原本还想耍耍性子的心,拧着眉头走了过来。
他轻声叫着:“阿香!”
阿香鞥了一声,没有睁眼,身子也未动半分。
傅瑾元脸色更沉,猜想道:“出什么事儿了?可是你爹爹?”
阿香又鞥了一声,没有多余的一个字。
傅瑾元打量着她方才换下的鞋袜,沾满泥土的鞋子上隐隐还能看到一层粗布白。这是为长辈离世,儿女必须穿的孝鞋,下葬之后,孝衣可除,但白鞋是要穿够三个月才能换下的。他吸了口长气,只恨方才人刚进屋,他正在假装生气,没有细细打量她身上的衣着罢了。
这个女子丧夫不久又来丧父,看了她毫无血色又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他的心口开始隐隐透不过气来。她很不幸!比起自己只怕更为不幸。
傅瑾元盯着阿香闭目不知是否沉睡的脸很久很久。他想宽慰一番,但往日里潇洒倜傥,满嘴流油的话却是哽在喉咙口,难以说出。最后,他只是轻轻的脱掉衣衫,爬到床上,将人搂进怀里。他想,也许此刻,她最需要的是一副温暖而又安全的怀抱。
阿香很有默契的朝傅瑾元的怀里缩了缩。她什么也不想去想了,这一刻,她只是依着自身的需要来不抵抗,不进取。
“睡吧!睡醒了,还是原来的天!”傅瑾元轻拍着阿香的被怜惜道。
大黑进屋摇了摇尾巴,很识相的出去了。留下这对互拥的男女。
这一觉很长,阿香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已是次日戌时,天昏地暗,万物朦胧,她悟以为是天亮了。正想伸个懒腰,起床洗漱一番,下田收玉米去。但傅瑾元那双有力的臂膀绝对是世上最紧的紧箍咒,刚动了一动,就被他更紧的收入怀中。
阿香这才猛然惊醒。望天!她又躺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和上次的感觉还似乎不太一样。上次是有了做贼的心虚,这次是坦然的寻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