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香突如其来的失落,还是被傅瑾元看在眼里,只是男人没有心,硬是将这一幕从脑海中抹杀了。目光相交的刹那,他却哽塞的难以开口,回答是与不是,真的很难。
两个人的身体都变得僵硬起来,尤其是傅瑾元,方才还一副血气方刚,蠢蠢欲动的摸样如今被阿香的一句问话,一个眼神弄失了兴趣,干巴巴的咳了两声,松开手。
阿香自嘲一笑,但很快又恢复平日里的冷淡。大大方方的从傅瑾元的腿上下来,端坐于他对面,眼神冷淡的瞥向别处。
虽彼此间也就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但在两人心中却像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很难跨越。
“吁——”厚实的门帘外是车夫混有力的驭马声,紧接着马蹄顿住。傅瑾元有些懊恼的看了阿香一眼,下意识忍住叹气的动作,掀开帘子。
这时,已是酉时时分,深秋的夕阳,红晕染遍了西山。柔和的光线折射在路边枯叶凋零的树枝上,自是一番美景。若是没有一汩汩暗藏的寒流将人物唤醒,只不知会有多少骚客青年迷醉其中。
傅瑾元不会被这景物迷惑,原因有二。第一,他不是文人骚客,挥刀使棒还凑合,提笔却磨不出半篇诗词;第二,吸引他眼球的是路边有些年岁的破楼房,上面挂着“王家小栈”的字号。
他动作敏捷的跳下马车,和商家车马又是一阵寒暄客套,这才又伸出手掀开帘子,目光炯炯的注视着阿香。
阿香躲开他的目光,啪啪的拍了拍被自己压得褶皱的衣襟,毫不在意的将车内的包袱利落的砸到傅瑾元身上,单手按着车板跳了下来。
村儿里长大的女人,没有那许多的讲究,非要娇娇弱弱被男人搀扶着才能踩到地面儿吗?她不是!
傅瑾元手忙脚乱的抓住包袱,无语的望着阿香,只见她已神态自若的和车夫嘻哈起来。
这一队的车马一共有七八辆,除了赶车子的车夫外,其余十几名伙计都窝在马车的车棚里。到了浙江府,他们自会卸去车棚,装载货物。只是回去的路上,恰好赶上初冬,冷的紧,若是再逢上雨雪天气,更是要忍着冻伤的危险跟着车跑。
都说挣银子不易,其实这些人不过是为了生计,为了养家。
他望向阿香的侧脸,小酒窝甜甜的,跟她搭腔的车夫憨笑着,但是眼睛里全是光芒。
他在想,这个女人,从前是努力的种田,努力的生活,不过是因为有一分很执着的念想。如今,她的家没了,田恐怕不是被霸占就是变成荒,那这个女人目前的心里最大的念想是什么呢?看着阿香表情自然的笑脸,他忽然很后悔方才在马车里说的一些话。
是他,固执的认为阿香不应该属于那里,又被迫无奈左右纠结的将人带走。却从未问过阿香跟了她会有什么样的打算?
他不能娶,却也不忍她只做一个见不得天日的外室。那样,对阿香太过不公。
阿香没有注意到傅瑾元一脸的若有所思。反倒很欢畅的跟着车夫进了客栈。只刚一进屋,就有人毛毛糙糙的撞了上来,阿香跌倒在门板上,嘶的一声,后背的衣衫被划下好大一个口子。只伴随其中的还有被隔开的肉痛。
那与之一起进来的车夫,连忙扶过阿香,瞧着她后背上的点点血迹,脸上又是强忍着痛苦,心下一急,扭过头向正在傻愣着站在原地的傅瑾元喊道:“傅兄弟,你家小娘子受伤了,快些过来啊!”
傅瑾元抽回神,几步飞跃,便来到阿香身边。
车夫姓刘,阿香嘴里满不在意的说着:“刘大哥,没事儿,就是擦破点儿皮,不打紧!”
在刘车夫眼里,傅瑾元与阿香是夫妇。阿香被人一撞,后背恰巧挂在了门板露出些头儿的钉子上,伤口倒也不深,只是衣服破了好大一个口子,很大一片肌肤裸在外部。老实人的眼睛又不好意思瞅着不放,见傅瑾元跑来,急忙让了位子。
傅瑾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只手拖住阿香的胳膊,另一只手飞快的检查她的伤势,虽不是严重的伤,但在他眼中已经有了略微的火苗。在他心里,阿香是自己的人,保护好她那是根本。此刻却见她咬着牙吃痛的样子,心里更是愧疚了几分。对上阿香的脸,他忍不住关切道:“伤口不深,我待会去给买些要涂抹一下。”
阿香不以为然道:“不用,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卖药草的?等下用热水清洗了伤口,包扎一下,很快就好了!”
傅瑾元吸了口长气,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等待召唤的店小二吩咐道:“给我们开三个房间,烧盆热水送到楼上。”
说罢,扶着阿香的身子就要上楼。
刘车夫及几个安置好马车的车夫伙计却是面面相觑,明明这人是来搭车载道的,怎的像是他们的主人一样一声令下了呢?偏偏那不识趣的店小二屁颠屁颠儿的往人跟前凑,完全忽略了正主的他们,也罢,人家娘子受了伤,着急也是难免。于是挥了挥手道:“给俺们几个兄弟来碗儿带汤的热面,先暖和一下再说。”
“这位公子等等!”一位看上去只有十来岁小厮装扮的少年伸手拦住了阿香两人的去路。
傅瑾元顿足,冷眼打量着孩子一般的少年。眉眼处透着几分机灵,唇红齿白,十分清秀,符合大家大户挑奴才的眼光。
“眸子长得挺亮,却不知是个睁眼的瞎子,哼!”傅瑾元小心眼儿的眼露寒光。
小少年脖子一红,想急却又觉得理亏。本意只是道个歉,却没想到一出口便遇上了个小气的男人。
阿香见小厮面善,又被傅瑾元的毒舌讥讽,忍不住露出笑脸,用十分和善的语气给小厮解围:“小弟弟别怕,这事儿不赖你,是俺光顾着和人说话,没看清路,嘻嘻,别往心里去。”
小少年更觉愧疚道:“多谢夫人不与小人计较,但撞人本就是我的错,说一千道一万,我也是个没理。何况还连累的夫人受了伤。”说完,还偷瞄了眼傅瑾元。
阿香见着孩子十分懂理,更是不想与他为难,只是旁边的傅瑾元满脸黑气仿似煞星,担心无人的时候,他找着小孩儿的晦气,便动了动胳膊,示意傅瑾元缓和一下情绪,别总与孩子过不去。
傅瑾元十分不情愿,正准备再好生刁难以下这惹了祸的小子,却被阿香的厉眸劝阻。语气不似先前那般强硬道:“以后走路看着点儿,这次撞见的是人,下次万一遇到狗,伤的还不知是谁?”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小少年微怔,没想过这般高大英俊的一个男人,心眼儿竟是比针尖儿还小,语言犀利的想让他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阿香恼火,这毒蛇夫是在暗骂自己不如一条狗会保护自己吧?是在可恶!
不过,她心思一跳,想到大黑。
“喂,大黑呢?”她知道大黑不愿坐车,这几日都是留它跟着马车一起跑,左右走的是管道,路途平稳,每次遇到脚店,它都是仰望着在门口等她。可这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