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午的阳光照在身上很是熨帖舒服,嘉和陪着李君屹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见李君屹忽然拢起眉峰,似有不适,担心他身体受不住,便要将他扶回房中躺着。
李君屹此时确实隐隐有些头疼,不晓得是伤口疼还是旁的原因。只是这几日久在房中卧榻,今日难得出来,一时不想再回屋中,便叫人搬了藤椅过来,他想在木香花旁小憩一会儿。
下人去搬藤椅的功夫,嘉和站了起来,要去屋中给他取件衣服,免得他受凉。
李君屹看着她一如往常的温柔体贴,头上的不适感亦被冲淡了几分,温声道:“那便劳烦你了。”
“君屹哥哥跟我还这般见外做什么?”嘉和宛然一笑,转身翩然往屋中走去。
她今天穿了一袭黛蓝色的月华锦衫,清丽秀雅,是她平日里惯爱穿的颜色。
裙裾在眸中微微晃动,倏地叫他头中骤然锐疼,李君屹下意识的扶住额头,那疼痛感又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下人将藤椅搬了过来,扶着他小心翼翼的侧躺下,以免触碰到他头上的伤口。
不一会儿,嘉和也抱着一件衣服从屋中走了出来。
她方才进了他的寝室,在柜子中想找一件厚一点的衣服。
她一眼就瞧上了一件黛蓝色的披风,和她今日穿的衣裙有着几乎一样的颜色。
她向来偏爱这种颜色,于是便将这披风取了下来,等到盖在李君屹身上的时候,才发现短了一些。
“我再去换一件。”嘉和说。
李君屹拉住她的手腕:“不必,这件就很好。”
手中的皓腕纤细得不盈一握,掌心一片温柔细腻的触感。
“你瘦了很多。”李君屹说,言语透着心疼。
久违的接触让嘉和脸颊微红,却又在听他说自己瘦了许多的时候勾起自己在襄国时的酸楚:“君屹哥哥,我在襄国的生活每天都充满着惊恐与不安,那里不是我的家,我在那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该向谁说。幸而我只在那里待了三年,若是再拖几年,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说着说着,泪水便再也止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不哭,你现在回家了,这里有你的亲人,有你的朋友,还有我。”李君屹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嘉和顺势俯下了身子,李君屹抬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不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嘉和哭花了妆容,也不想他看到自己不好看的样子:“对不起君屹哥哥,我一想起在襄国的事情,便总是想哭。我去洗洗脸,待会儿再回来陪你。”
“这几日你也累着了,不用一直陪着我,你去我母亲的院里休息一会儿吧。”
嘉和眼底噙着泪水,与他嗔道:“我不,我就想时时陪着你。”
李君屹眸中宠溺:“那便依你。”
嘉和公主这才破涕为笑,起身离开,带着身边的婢女回屋重新梳妆。
李君屹望着她消失在院口的纤弱的黛蓝色的背影,脑中似乎划过了什么,但是又捕捉不住。
他悠悠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是一团浓浓的白雾,细细绵绵下着小雨,他置身其中,迷惘而茫然,心里也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渐渐的,浓雾散去一些,他看到远方有一个清丽的人儿正向他走来。
她身上披着一件黛蓝色的披风,面容在雾气中看不清楚,像是嘉和,又不像是嘉和。
他心头涌上一股冲动,他似乎很想过去抱抱他,但是身体却沉重地叫他挪不开脚步。
于是他只得张开手臂,等着她走过来,扑到他的怀中。
他就这样等了很久,手臂很酸,可他还在坚持,直到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的唇角不由扬起了几分,他的手臂微微合拢,已经做好了拥她入怀的准备。
可近在咫尺之时,她的脚步却陡然停了下来,她看着他,满是委屈与怨怼,而后神色骤冷,蓦的转身离开。
浓雾重新拢了过来,她的身影湮灭在白茫茫的雾气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失望与寂寥……
“不要走!”他喊了一声。
那背影却消失地毅然决然。
“不要走!”他心里痛极了,凭空在雾气中抓了一把。
一只柔软的小手随即握住了他的手:“我不走,君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