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便收拾行李,回老家住一段时间。”
常氏心中大喜,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将扬起的嘴角掩在拭泪的帕子后面,拉着沈清月的手欣慰道:“母亲就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沈清月既然决定要走,便立即让栀素收拾起来。
沈九儒也很快修书一封,寄给青川老家的大哥,告知他们沈清月要回老家住一段时间的事情,让他们在老家对沈清月多加照顾。
不日,沈清月便启程离开了。
这次回去,她只带了栀素,和院里一个叫绿竹的丫鬟,父亲拨了四个小厮给她,又安排了些会功夫的人护送她,如此加起来也有十余人,这便出发了。
出城用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又在城外郊区行驶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晌午时分。
沈清月让车队找个合适的地方停下休息一会儿,顺便吃些东西,再继续赶路。
现下时节,天朗气清,百草旺盛,车队寻了一处河边停下,骑马的人下去洗洗脸和手,席地而坐,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休息。
沈清月掀开车帘,瞧着外面风景甚好,便也不想窝在马车里了,叫上栀素和绿竹,一起下去走走。
河边青翠的草地上晨露已退,偶有簇簇野花姹紫嫣红,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静谧祥和,沈清月遥望着已经看不见的京城,山高水长浸润着她因离别而伤感的心,白云蓝天消融着她心底的悲哀……
***
李君屹经过一个月的休养,已经去太常寺任职了。
因着已经提前熟知了自己的公务,重新做起来倒也没出什么错。他没将自己失忆的事情告诉同僚,只是默默观察着周遭的人与事情,说话做事都在心中仔细掂量过。因着他平日里便不多言语,如今虽更加沉默了些,同僚们也没察觉出他的异样来。
今年邹国先是打败了心头大患岐国,继而又征服了襄国,陛下如今心情大好,想趁着上巳节来临之际,与百官们在水边举行一场流觞盛宴,意在修禊祓除,娱心悦目。
此番筹备盛宴的任务便安排给了太常寺。
今日李君屹和同僚们来到郊外,寻找举行盛宴合适的地点。
他们骑着马沿着河边慢慢走着,商讨着盛宴的一些繁琐事情。
不晓得走了有多远,终于发现了一个合适的地点。这里离官道不远,河水清澈急湍,远处崇山险峻,近处百草旺盛,周围还有茂密的树林的灌木,若是炎热,还可去树下乘凉,着实是个不错的地方。
李君屹和同僚们也不忘去树林中查探一番,看看是否有凶兽出没。
还好这树林不算太大,除却一些野兔和山鹰,并未见有凶兽出没的痕迹。
如此,他们经过商讨,便选定这里作为举行流觞盛宴的地方。
他们从树林中出来时,便瞧见有车队在河边停留,几个人盘腿坐在地上吃喝聊天,像是出来踏青赏景的。
不多时,马车上又下来三个女子,看衣着,该是一主二仆。三人行至河边,临水而立,为首的女子薄绿衣裳,背影看着有些眼熟。
有微风调皮,将她耳边的一缕头发吹到了脸前,她素手将头发拨回,侧过脸来与身旁的丫鬟说着什么。
李君屹这才认出,她就是那天在画舫上遇见的,与嘉和长得很是相似的女子。
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又遇见了。
身旁有个心直口快的同僚,忽然指着那女子与他说道:“哎,李兄,那不是你夫人吗?”
李君屹错愕地转过头来看他。
另一位同僚立即咳嗽了一声,方才说话的那个同僚似才察觉自己说错了话,忙又补了一句:“哦,她已经不是你夫人了。”
李君屹依旧无法理解他的话:为何用“已经”二字?
那同僚见他还在看着自己,以为自己的话触犯了他的忌讳,便尴尬地笑了笑:“对不住李兄,我说错话了”。而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说话的声音似乎引来了河边人的注意,李君屹再次看向那个女子时,只见她亦是在望着自己,脸上并无什么表情,像是在看陌生人,又不像是在看陌生人。
倒是她身旁的一个丫鬟,面露愤懑之色,口中似是骂了句什么,而后拉着那女子便回到了马车上。
李君屹觉得,那丫鬟嘴里骂的话,该是在骂自己的。
是自己的目光冒犯到他们了吗?
那他是否该过去道个歉?
只是对方并没有给他机会,车队很快便匆匆离开,看他们行驶的方向,并非是要回京的方向。
所以他们不是出来游玩踏青的,他们是要离开京城?
这个想法一生出来,便如藤蔓一般缠绕而起,勒紧了他的心。
他呼吸越来越急促,脑中亦是刀剜一般的疼,蓦的眼前一黑,竟直直从马上坠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