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似乎格外平静。
西院角落里的几间平房,原本是丫鬟们平日歇息,嬉笑玩闹的地方。
此刻却早已悄然无声。
青兰背着一早收拾好的包袱,眼里尽是冷意。
好一群辛灾乐货贱奴才,平日里都是怎么巴结她的?
如今她落了难,竟是没有一个人来送她。
想来也是,都是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罢了。
她望着整个院里最灯火辉煌的方向,眼神深深的,看得烛光皆映照于她瞳孔中。
仿佛要将那大门看透。
青兰一字一句,吐出悠悠怨气。
“小姐,今日之耻,青兰必铭记于心。”
说完这句话,她对着墙角重重呸了一口。
气息顿时汹涌而来。
干咳了好一阵,方才有所好转。
青兰正了正衣襟,恢复成平日里那副精神抖首的模样,甚至轻轻弹了下鞋面上那一小抹尘沙。
要她走,她自会体体面面的离开。
只是日后相见。
那断是再无半分情谊可言。
*
对殷白岐来说,这是最难熬的一个夜。
他躺在充满了柔软棉花的丝绸大床上,浑身上下都是温热的不熟悉感。
屋里的灯早已熄了,黑洞洞的床沿处没有一丝光,他似乎很熟悉这种感觉,像是他刚来到这个世上时,体会到一丝光明后,整个人突然就陷入了黑暗的绝望。
那个女人说救了自己,是真的吗?
可为何他一想起那人,就有一种极不协调的违和感。
殷白岐强撑着眼皮,一夜未眠。
直到地平线悄然露出一丝鱼肚白,最早的一抹晨光开始照耀庭院时,他才堪堪合上眼。
在半个侧脸被映照出光晕后,他的睡姿开始显得格外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才传来敲门声。
有丫鬟陆续进来为他准备晨起事宜。
殷白岐起身,悄无声息地坐于床边,仿佛在等待什么。
一柱香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隐隐皱起眉,不得不僵硬地配合着丫鬟们完成了一整套的规范洗漱,随后在两个丫鬟的带领下,去到了主屋。
殷白岐顿了顿。
他又看到了那个女人。
云筝见他过来,倒是立刻眼角弯弯地迎了上去。
“早上好。”
殷白岐立刻觉察到一丝诡异。
怎么这女人看他的样子,仿佛是在对着一棵摇钱树。
眼里那点光彩,着实亮得吓人。
他警觉地瞅了一眼云筝,最终什么都没说地坐在了桌前。
这顿早餐吃得着实尴尬。
殷白岐一动不动,云筝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但就殷白岐现在的状态,除了窃喜,她还能做什么?
自从他失忆之后,就再没装过那副唯命是从的奴才相。
不仅如此,他还能安然无事的和人同桌吃起饭来。
显然,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开始。
云筝心里,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过似的,一层层荡出欢喜。
至少现在,殷白岐对她不再那么抗拒了。
见他丝毫未动筷子,云筝高兴的,轻轻拨开一个鸡蛋放在他的碗中。
少年明显愣了一下。
他没有看云筝,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鸡蛋。
过了会,殷白岐抬起手,轻轻掰开一小块,放到嘴里咀嚼了几下,然后把剩下的半个重新放回了云筝碗中。
“不好吃吗?”云筝看他一副难以下咽的样子。
殷白岐摇头,又端过云筝面前的粥喝了一口。
几个丫鬟在旁边看着,心里吓得半死。
这个殷阿九胆子可真是太大了,失心疯而已嘛,好吃好喝地服侍也就算了。
竟然敢抢起小姐碗里的饭来。
这不是找死吗?
云筝自然也察觉到他哪里不对,正要询问,却听殷白岐淡淡说了句:“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