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回时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放松的姿态很随性。
可能是车内空间逼仄,也可能是熬夜嗓子不舒服,他今天声线偏低,慵懒的声音从鼻腔里滚出:“先去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苏雁一见他就紧张,表情极不自然:“什么地方?”
晏回时抬眸,和她的视线在后视镜里对上,苏雁慌张地将目光转向车窗外。
晏回时轻笑一声:“不错,很警惕,不容易被卖掉。”
苏雁:“……”
*
吃完饭,晏回时把车开到山脚下。
他从后备箱拿出一件女式羽绒服:“山上冷,把这穿上。”
苏雁内心警铃大作。他车上,怎么会有女生的衣服!
她不动声色地,低头闻了闻味儿。
“新的,还没来得及送去洗,”晏回时穿上风衣,像是在笑她臭屁挑剔:“嫌弃啊?那可就得挨冻。”
苏雁只好将计就计,假装嫌弃的穿上了。
晏回时拉开车门,拎起了她的书包,苏雁正想伸手去接,晏回时已经把书包搭在肩上:“今晚在山里过夜,明天吃完午饭再回家。”
她的书包链扣上挂了一条粉粉的流苏吊坠,他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迈开长腿就走。
爬到半道,苏雁开始庆幸晏回时帮她背了书包。
她累得喘气呼呼,蹲在路边。
晏回时停下来:“这儿是陡坡,前面才能坐车。坚持一下?”
苏雁像一座雕像似的一动不动,她还想再歇三十秒。
“耍赖呢?”晏回时蹲在她跟前,嘴角勾起笑弧,似是不解地歪了下头:“要叔叔背?”
苏雁的伤口已经愈合,这点山路还是可以走的,主要是她这阵缺乏锻炼,体力不太行。才走不到十分钟,要是真让他背,也太丢脸了。
她站起来:“我可以的。”
晏回时凤眸上挑:“还挺固执,这点随你爸。”
提到她爸,苏雁话也多了起来:“你是怎么跟我爸爸认识的?”
晏回时:“就这么认识的。”
苏雁面无表情:“哦。”
晏回时不逗她了:“我公司刚成立那会儿,你爸是业内有名的技术工程师,我花大价钱挖他,他不肯跳槽,认为是对原东家的背叛。认死理,非常固执一人。”
苏雁跟在他身后:“后来呢?”
“后来,”晏回时刻意放慢脚步等她,“他们企业内讧,老板带走一大批人,没带他。”
苏雁:“……好过分。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关系不错,他们老板怀疑他迟早会出卖他,就先下手,把他踢出局。”
“你们大人好无聊,”苏雁替父亲抱不平:“一点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没有。”
她这样的天真和信任感,是成年世界最珍贵的东西,没有多少人敢于拥有。
晏回时不想提前带她领略成年后的残酷,话锋一转:“最近学习压力大么?”
苏雁愣了愣,回:“还好。”
“那我怎么听说,”晏回时侧头看她,眼神别有深意:“有小朋友心情不好?”
苏雁想起她那颗死掉的桃树,这种失败的经验,她不想公开,否认:“没有。”
晏回时勾了勾唇角:“叔叔假装相信了。”
“……”
“阿时!”盘山公路驶来一辆观光电动车,后排坐着个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瘦瘦高高,精神气十足。
上车后,晏回时介绍道:“这是郑伯伯。”
苏雁喊:“郑伯伯。”
老郑略微打量苏雁一眼,笑问:“这就是老苏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苏雁有些意外:“您认识我爸爸?”
“认识,我们几个以前经常一块儿赛马。你爸有一回跟一匹马儿较上劲,训了好几天,还被马尥蹶子给甩了,哈哈哈,他呀,就是我们的快乐源泉。搞技术的,就没几个脾气好的,但他是我见过最臭屁的一人儿。”
苏雁一本正经:“我妈妈也这么说。”
老郑一听更乐了:“那你妈这些年真是不容易。”
“嗯,特别是做饭,我爸老说随便气她。”苏雁觉得这个郑伯伯好亲切,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晏回时侧眸斜睨着她,要笑不笑:“平时跟我没几句话,怎么到了这儿就成小话唠了?”
苏雁:“……”
老郑调侃:“你晏哥哥吃醋啦!哈哈。”
听见这声“晏哥哥”,苏雁下意识看向晏回时。
他神色如常,像是并不介意她怎么称呼。
苏雁心里有种子在萌芽。
拉低他辈分这个事,好像,也不是不行。
*
第二天早上。
苏雁跟着工作人员进棚摘了一些菜,然后搭车去果园。
老郑扛出一颗树,树根用白色薄膜包裹住,树叶翠绿。
“小丫头,这给你带回去种。”
“郑伯伯,”苏雁问:“这是什么树?”
“桃树。”老郑笑道:“你晏哥哥说你喜欢吃水蜜桃,这是我们基地去年培育出来的,贼甜,铁离子、维生素含量都很高……”
苏雁平时吃水蜜桃也就吃个味儿,没考虑过营养价值,听得一愣一愣的。
“谢谢郑伯伯。”
*
晏回时叫人把桃树运回别墅,载着两筐现宰的鸡腿返程。
苏雁喜欢吃鸡腿堡,但是当她看到这么大两筐鸡腿的时候,就有一种他在喂猪的感觉。
……她有那么能吃吗。
等他们回到别墅,桃树已经被送进后院。
老郑差人送了工具、肥料,还有培育说明书。
晏回时说:“这才是真正两年开花、三年结果的树。还不容易死。”
这字字句句都在针对被她种死那几颗树苗。
苏雁尴尬到不想承认。
晏回时丢开外套,挥着锄头挖坑:“别偷懒,去帮叔叔把说明书拿过来。”
苏雁很喜欢这种参与感:“噢!好。”
她翻开说明书,把肥料和水桶排成一排。
晏回时锄头挥得不怎么精,叮嘱她:“站远点儿。”
苏雁蹲在旁边看他劳作,怕他一个人干活太无聊,双手端着下巴和他聊天:“晏叔叔,你怎么突然想种桃树啊。”
“我这不是,”晏回时挖着坑,气息微喘:“为了照顾某小朋友的心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