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弥漫着绝望氛围的奴隶的地狱,他们从来都无法想到别的道路。
从远处就能听见卫兵们的囔叫。
被外面一阵喧哗烦得不行的达米塔操着老大的脾气就往外走,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卫兵,声音尖锐如同铁器的摩擦,“发生了什么事?”
被他抓住的卫兵低着头,声音慌张失措,“大、大人,东面的住宅区起火了。”
达米塔的怒意猛然上窜,他狠狠地揪住卫兵的衣领就往面前拽,卫兵头上的立帽被甩下盖住自己的脸,“起火了就去救啊!不然养你们这些饭桶是干什么的!”
东区的住宅是最讲究的建筑,是城主以及高等的士兵居住的地方,达米塔一听肯定会火冒三丈。
卫兵畏畏缩缩的,犹豫地小声说:“我看见莉娅小姐也往东边去了。”
“你个废物!”达米塔果然更加暴怒,但是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发泄自己的怒火,一甩开卫兵的衣领,就急匆匆往东面赶去。
他没看到的是,身后的士兵接住下滑的立帽,俊秀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神情。谢尔登知道他果然没猜错,达米塔对于莉娅的关心是一个足以被利用的重要砝码。
木屋边上的草垛里,面容姣好的少女熟睡着,丝毫不觉外界的动静。
谢尔登带立帽重新绑好,严实地戴在头上,大步一跨就跃进了木屋。
一走进门内,谢尔登鼻间就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
屋内,坐在桌后的瘦弱少年一头倒在上面,左手摊开,手背上密密麻麻地扎着细长的银针,贯穿手心,死死地钉在桌上。
令人望而生畏。
谢尔登快步走过去,没敢拍他,只是关切地问:“醒一醒,还走得动吗。”
如果一直呆在这里,会被达米塔发泄怒火,施以更严重的私刑的。
奴隶几乎是变作惊弓之鸟,只是外界一点点轻微的声音就把他卒然惊醒,空洞的眼眸缓缓地转移到谢尔登的身上,在看见谢尔登穿着的卫兵制服时骤然弹起。
手掌在巨力的拖动之下后缩,刹那的功夫数根银针就从他的手掌上穿出,摩擦内里娇嫩的肉。
“啊——”沙哑的声音已经喊不出半点声音,瞳孔因为疼痛紧缩。
“我不是士兵,”谢尔登一瞬间就反应出奴隶惊动的原因,右手扯下衣领,锁骨上刻着的奴隶刺青裸露在空气中,“我是来救你的。”
他伸手递过去,眼神温和果断,“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走……”伊布张了张口,茫然无知。
谢尔登没再给他迟钝的机会,强硬地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跨去。
伊布目光呆滞,麻木的左手感不到一丝疼痛,他怔愣地看着移动间二人相连的双手,再抬头去看身前那高大的背影。
就好像……是光一样。
*
老者在矿洞内来回踱步,他的伤口已经处理得当并且绑好绷带,但是他的心里直打鼓。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年老之后居然还有那样的胆量。
先是在东区住宅的附近推下谢尔登提前准备好的巨石,以免有人在大火中死去,过分激怒达米塔城主,然后和谢尔登一起点燃东区的住宅,最终燃起熊熊大火。
阿密尔原本想拒绝谢尔登的计划的。
但是——
“你都会说自己和死人没有区别了,为什么还不敢和我赌上一赌。至少这样等你死后,在地狱见到旧友还有吹嘘的资本。”
那双燃烧着火焰的双眸,就好像是旧友还活生生地站在他身前,对他伸出共赴地狱的邀请。
几十年前的阿密尔退缩了,背弃了誓言,在巴威雅苟活了下来。但是年老将死的阿密尔不想要做出令他后悔的抉择。
急促的脚步声在矿洞口响起,阿密尔抬头一看,就看见了拖着一个陌生人进来的谢尔登,他赶紧迎上去接过了伤员。
他看见了伊布手上很明显的痕迹,那是达米塔的手笔,沧桑的声音不可置信:“你烧的那场火就是为了救一个人?”
那样一个足以震动整个矿区的火焰,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被困的奴隶。
面对阿密尔的质疑,谢尔登不急不慢,他脱下沾上血迹的白手套,“不是为了救一个人。”
“而是,救下每一个在我眼前被压迫的无辜者。”
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视若无睹。
“你这样是把大家的命都堵在这上面!”阿密尔感到绝望,他按住自己的胸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太过于鲁莽了!就和以前一样,只是无谓的牺牲。
“放心吧。”谢尔登安抚性地笑笑,“很快,达米塔就无暇顾及这场大火了。有着更急切的事情等着他处理。”
西麦尔的军队,就要杀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