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修面露窘迫,将手藏进怀里。
谢韫弯腰端详魔修的脸:“他不能说话?”
陡然听到陌生的声音,魔修剧烈弹了一下,像被撂上岸的鱼,大口大口喘息,手指发着抖,拼命掩盖衣襟。
谢韫反而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直起身,后退两步:“这是做什么?”
应白夜抱着手臂,歪头看着谢韫:“你再看看他。”
谢韫:“魔修,金丹初期,修为这么虚浮,是丹药吃多了吗?身上没什么魔气,他这样的就算在你们魔修当中,算得上小白兔了吧?”
应白夜看看魔修:“也还行。并不是每个修士的根基都和剑修一样稳固。”
谢韫:“四肢无力,疏于锻炼。看不出学了什么功法……就是很常见的魔修,哪里有问题吗?”
绝大多数魔修嗜杀成性,业障深厚,掠夺其他修士的修为填补自身,所以体内灵力驳杂混乱,被称为魔气。
应白夜忍不住笑起来,他走到魔修身边,单膝跪下,刀柄抵着魔修的下颌,逼迫魔修转过脸正对谢韫。
“你再仔细看一看。”
谢韫皱着眉打量半天:“硬要说什么特殊的地方……他长得倒是……我见犹怜。胆子小也算吗?我没见过这么胆小的修士。”
虽然眼睛没了,但从脸部骨头的走向来看,这魔修称得上美人,此刻瑟瑟发着抖,甚至有点弱不胜衣的感觉。
应白夜委婉提醒:“……并不是想让道友你看这个。”
魔修滚滚抖的身体忽然僵住,像失了全身力气一样呆呆坐着。
他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但耳朵是好的,谢韫那句话激起了他内心最大的恐惧。
谢韫没有欺负人的爱好,敲敲剑柄:“……你烦不烦?有话就说,没看过话本子吗?反派死于话多。”
应白夜眼神奇妙地在谢韫身上打了个转,声音忽然低下来:“道友,这是个上等的炉鼎啊,你竟看不出来吗?”
太有意思了,看此人的修为,定然是个出身不凡的世家子,结果竟然连炉鼎都认不出来。虽说剑修比其他修士板正一点,但也相对无情一些,用炉鼎且从不将炉鼎看做人的剑修不在少数。
谢韫怔住。
电光火石间,魔修身上所有的异常全都有了解释。
难怪穿着中衣跑出来,难怪被剜去双目失去声音,难怪修为虚浮,这根本就是个……被折磨到濒死的炉鼎。
这魔修并不是闯入了回春门,而是被囚禁在回春门。
“昨日从回春门跑出来的几个魔修……”
应白夜:“不是炉鼎,只是来‘租借’炉鼎。回春门的‘生意’黑白通吃,来者不拒。”
谢韫慢慢退到洞口,刻意加重脚步声。
魔修疑惑地偏过头,听到脚步声逐渐远离,身体先于意识放松下来。
应白夜取出一件外衣盖在魔修身上。
魔修不敢置信地抓起外衣,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
应白夜:“他是鱼欢宗的弟子,想来应道友不知道鱼欢宗,那是魔道的合欢宗,满宗有大半的弟子都是炉鼎体质。”
谢韫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那声“应道友”是叫自己:“他既然是鱼欢宗弟子,怎么会在回春门?”
“在下就不清楚了,或许死在回春门下的十几个炉鼎会知道吧,”应白夜拨弄刀穗的红绳节,“回春门除了出售各种丹药,还‘租借’这样的炉鼎。”
回春门在飞银城内口碑绝佳,世家们如果大量采购丹药,首选回春门,谢韫一直以为是因为回春门的丹药效果更好。
谢韫想起自己敷在身上的各种止血散,有点想把这身皮揭下来。
谢韫:“阁下可真是善心之人,特意出手救助。”
奇了,这位未来的魔尊居然是个滥好人。特意打破自己的计划,撂下谢宇飞不管,筹谋计划那么久就为了救一个魔修。
魔尊能做这种事吗?不,不能,至少不应该。
谢韫:“等等,难道阁下对这位魔修……”
应白夜一句“谬赞”卡在喉咙里,差点被谢韫呛死,“不不不,在下没有龙阳之好!”
谢韫并不相信:“哦。”
应白夜:“受人之托。”
他示意谢韫看东北方向。
那枝叶摇晃的常青树木中,一名少女飞驰而来。
少女已经有了筑基期的修为,却不敢御剑,甚至没有运起灵力,只是依靠肉身力量向山洞的方向奔跑。
直到少女到了近前,谢韫才认出对方:“孟白雀?这不是回春门门主独女吗?”
谢韫在评论区里,除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仙器,听得最多的就是谢宇飞的后宫美人们。
这姑娘是个狠人,年纪小小已经是筑基修士,更是飞银城内少一顶的炼药师。可惜眼神不好,被收进了谢宇飞的后宫,给谢宇飞免费提供了不少好药材,连家底都掏给谢宇飞。
结果谢宇飞在飞银城待了没几年,快修炼到出窍期时就拍拍屁股走人,分神期找了个女魔尊做正宫,大乘期又折回头把升级路上的红颜知己一一找回来。
谢韫一直觉得谢宇飞的后宫都是笨蛋美人,不然就是全都有眼疾。
而现在谢宇飞要么在飞银城打转,要么正在找他们,正好和孟白雀错开。
谢宇飞痛失一位“红颜知己”,更痛失回春门的鼎力相助。
应白夜托着下颌:“要是没有孟姑娘帮忙,这魔修跑不出回春门。”
谢韫面具下唇角轻轻翘起来——现在基本可以确定,应白夜,八成是个重生过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