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臻涯不喜欢影响到别人,大多数时候是冷漠使然,此刻倒难得的并不是。
按照他的猜测,在他完成他剧本的那一刻就会结束游戏被传送走,而这个世界还会继续运行,蔺无涯还会继续他的生活。
如果蔺无涯对他高得奇怪的好感是被他的天赋所影响,为了减少干扰,他最好还是尽快完成剧本——毕竟应该没有人喜欢自己的情绪被外力所控制吧?
再怎么说,蔺无涯的变化已经确定自己能把后续逆转度易如反掌地拉满了。
对于在帮助自己的人,尽量少添麻烦是最基本的礼节。
……
顾臻涯回到顾宅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了。
在大门口,早已有佣人在等待着,见到顾臻涯,低头毕恭毕敬道:“少爷,请,老爷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臻涯应了一声,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片岁月痕迹明显又能看出一直被精心照料着的大庄园。
假山与流水,林木与花草,人与房屋,巧妙结合起来的景色在矛盾中完美结合,别具一格。
他第一次见这种将自然包容的房屋设计,感觉十分美妙,因此放慢了脚步。
在前面领路的佣人有些急了,这家主人平日里脾气倒不算坏,但昨天晚上不知怎么的发了大火,砸了一屋子的东西,今天早上她被支来接小主人时,只是无意间撇到了他一眼,都觉得有些害怕。
她甚至都想出声催一下顾臻涯了,但是看到顾臻涯平静的样子,有如被泼了盆冷水,整个人因为害怕而急躁起来的头脑瞬间冷静了下来。
这庄园本来就不算小,因此路上花了不少时间。
薛池坐在一楼大厅的沙发上,大门敞着,心中一口郁气却无处发泄,越等越憋得慌,脸上露出了冷笑。
呵呵,真不愧是顾家人,哪怕他后来背着死老头断了他们母子的生活费,还敢跟他这么傲。
这种只是赢在起跑线上的人,要不是老不死的后来发现自己干的事,早跟他妈一起饿死在国外了,哪还轮得到他在自己面前不知好歹!老不死居然还起了把这小废物扶持起来的想法!
他越想越怒从中来,手上端起的茶杯抖了起来,怎么也喝不下去——就见顾臻涯十分自在地往这边走过来,自在得好像就是在这片宅子里长大的,这片宅子以后也属于他一般。
薛池死死地盯着顾臻涯,有一种老年狮子被年轻狮子威胁到领地的恐惧与愤怒,以及深深的憎恨。
顾臻涯刚走到大宅一楼门口,迎面而来的就是用力掷过来的茶杯,里面还装着热腾腾的茶,连带着小巧的茶托。
以及一句雷霆般的怒斥,“你还知道回来!”
顾臻涯可以避开,也可以接住。
但是他略一思考,以极快的速度回忆了一下新学的知识,选择了伸出一只手轻轻的反手全部推了回去,茶托茶杯连带着茶全部一点没少的原路返回。
薛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热茶泼了一脸,条件反射地痛呼一声跳了起来,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脸。
等他缓了回来,意识到自己的狼狈和顾臻涯的可恶,咬着牙看向顾臻涯,“你!”
顾臻涯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正当防卫?”
他的语气并不是那么自信,显然对于他这种精神力强学东西效率极高的人来说,也并不是学过后就能完全确定学会了且不会忘的。
薛池被顾臻涯一句歪得不知道到哪里去的回答噎住了,也不好再继续在这件小事上纠缠下去,平白失了身份。
他向来好面子,因为出身平常,挤进豪门后反而比其他人更看重礼仪,刚刚也是在气头上想给一个下马威才做出扔茶杯的事。
强忍着怒气接过了佣人递上的毛巾擦了擦,因着一身狼狈,薛池也歇了今天想好好敲打顾臻涯的心思。
来日方长,现在顾家还被捏在自己手上,以后有的是机会让顾臻涯明白,除了那点血脉,他什么都不是,还得仰仗着自己,别以为被那个老不死接回来就能跟自己斗。
想到躺在医院,大多数时候都不清醒的老爷子,而医院早就被他的人控制住了,顾臻涯绝不可能再得到老头的帮助。薛池心中冷笑了一下。
那老不死一直不放心自己,连给的股份都是代管的,但那又怎样,到他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再吐出来的道理,现在想翻脸不认人,晚了!
“算了,你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吧,别一天到晚只会添麻烦。”
薛池从沙发上站起来后就没再坐回去,暂时没了指指点点的兴趣,袖子一甩就想上楼,却被顾臻涯叫住了。
“等等。”顾臻涯在单座沙发上坐下,看到薛池头也不回地继续走,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我想和你谈一下股份的交接,顺便讨论一下你做出的这几页违法与犯罪的记录,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兴趣。”
他说得平淡,好像在邀请人喝下午茶。
薛池动作一顿,虽然不觉得这个被扔在国外不管不问的儿子能做出什么威胁到自己的事来,要真有本事也不至于等到这几天才回了国。
出于被挑衅的厌恶,他还是回了头,就看见顾臻涯手上拿着几份纸质资料细细翻看起来,边看边不自觉皱起了眉。
美人蹙眉向来容易引人共情,薛池却觉得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向他袭来,顾臻涯在他眼中旋转扭曲着最后变幻成魔鬼的模样。
在顾臻涯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薛池就看到他手上拿着什么东西了,只是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竟然是这些资料?难怪回来得这么晚……
不,不对。薛池冷凝着脸往顾臻涯的方向走去,脚步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急促。
他不可能收集到这些东西,更不可能再这么短的时间内收集到!
听见薛池走过来,顾臻涯把几份文件放到茶几上,往前一推,做了个请薛池自己先看一下的手势。
“臻涯啊,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些什么,弄得这么一出,让我们都不好看。”薛池语重心长地说着,脸上带着似失望似不屑的表情,手上倒是诚实一把抓起文件迫不及待地开始翻开,越看表情越发的阴沉,简直像是要当场黑化了一样。
顾臻涯一直注视着薛池的表情,分辨出对方已经看完了以后就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出声道:“我不喜欢麻烦,希望你能保持礼节,不要没有意义的浪费时间,这是对你我的尊重。”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得到这些东西……”薛池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这些资料不仅足够真实有力,还足够详细精确,其背后象征的是强大的信息网与背叛。
顾臻涯没有为他解答,想必其中部分答案,对方心知肚明。
钱能解决绝大多数的事,而他现在虽然没钱,得到帮助以后将来却可能极其有钱,那些人全都清楚这一点。
薛池觉得荒唐,却不得不接受现实,盯着顾臻涯,皮笑肉不笑,“你想用这些资料威胁我把股份交给你?我辛辛苦苦为顾家干了这么多年,你又何必做得这么绝呢,我只有你一个孩子,这些股份迟早会是……”
他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已经决定这个儿子不能留了。
在顾臻涯略显惊讶的目光下,不知为何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慢慢的彻底听不见了。
顾臻涯才接道:“你这么会这么认为呢。你的违法与犯罪记录和股份交接是两件事,我只是顺便放在一起了,好帮助你看得更明白。事实上你对其中一件事做出任何选择都不会影响另一件事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我只是想节约一点时间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而已。”
话音未落,就有隐隐约约、极具穿透力的鸣笛声从远处传进屋内。
薛池听见了,才真正反应过来顾臻涯的意思,脸色骤变,“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我被关进去对集团有多大的影响你知道吗!”
看清顾臻涯的表情后,薛池的斥责戛然而止,突然明悟了。他根本不在乎。
他就是为了毁灭他们回来的,他、那个老不死、整个顾家。
薛池头一次不顾形象用力地哈哈大笑起来,觉得很讽刺,一想到顾臻涯对老不死也是一个态度时又有一种诡异的痛快。
顾臻涯仿若置身事外般平静坐在沙发上,像是万古不化的坚冰,冷硬又理所当然地拒绝一切,不受任何因素影响。
在薛池被有司法性质的行政机构铐住时,薛池才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在临走前对顾臻涯说:“你别高兴的太早,你还没赢,我会出来的。”
顾臻涯颔首微笑,“不然你以为我要回股份是为了干什么呢?”
薛池又笑了,比上一次还要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