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乌烟瘴气的家里出来,唐雨杺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脑袋往楼下走。
周鹤早就在楼下候着了,两只胳膊紧紧抱在身前,一双漆黑的眼巴巴地望着楼梯的方向。见她下楼,立马往前快行几步,迎了上去。
唐雨杺看着他朝自己走来,下意识放慢了脚步。站在高了他两级的台阶上,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近距离看着他。
少年微抿着唇,鼻尖冻得泛红。垂下的眼睫黑长卷翘,在下眼睑处铺下密密一层黑影,形似弧扇。
扒住衣缝的十指骨络分明,关节处早就冻红了。一手兜住衣服里鼓起的东西,一手拉开外套拉链。
把裹在衣服里的烤地瓜拿了出来,放手心里试了试温。这才拉过唐雨杺的手,把方才捂在怀里的烤地瓜塞进她的掌心里。
少年抬起的眉眼间盛载着暖人的笑意。
“还是热乎的,快吃。”
唐雨杺看着他晕着橘色微光的眼睛,收拢手指。握着热乎乎的地瓜,心底的那点烦躁瞬间被驱得干净。
周鹤见她拿稳了,伸出的手往回收。
唐雨杺匆忙把地瓜装进了口袋,一把拉住他往回收的两只手。抓着他冻得冰凉的手放唇边哈了口热气,捧在手心里来回给他搓了搓。
“多大的人了,晚上出来怎么就不知道多加件衣服?”
像是在责怪他,可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心疼。
周鹤摇了摇头,说:“不冷。”
“都冻成冰棍了,还说不冷?”唐雨杺说。
“快吃,不用管我,地瓜放凉了就不好吃了。”周鹤催她。
唐雨杺搓揉的动作一顿,低着头,楼道昏暗的光色恰巧遮掩住了她眼底翻涌的酸涩情绪。
周鹤一直在看着她,很敏锐地察觉出她的情绪似乎是有一丝异样,急忙道:“我下次一定听你的话多穿衣服,不会冻着自己了,你别生气。”
唐雨杺抬起眼,很轻地笑了一声。
“阿鹤,你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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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左一右在楼梯上并排坐下。
唐雨杺把手里的地瓜掰开,一分为二,把较大的那块朝周鹤递过去。
“给你。”
周鹤“嗯”了一声,伸手接过。看着她咬下第一口地瓜,这才低下头,默不作声地吃自己手里的半块地瓜。
软糯甜香的食物咽下肚,心情都跟着变好了。唐雨杺动作幅度很大地转过身,冲周鹤竖了竖大拇指。
“真好吃!我们阿鹤可真会挑东西,地瓜都能挑到最甜的。”
像是哄小孩儿的话。
周鹤的嘴角沾了碎屑,舔了舔。耳廓渐红,低眸笑。
唐雨杺歪过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深陷的酒窝看了会儿。转回视线,继续啃手里剩下的地瓜。
“阿鹤,我其实有跟我妈提过,要不要考虑跟老唐离婚。”
周鹤咬了口地瓜在嘴里,慢慢嚼着。偏过头,看着她张合的唇。
“她不愿意,说是为了我,说要给我一个完整的家。”
“她也没问过我是不是想要那个只是看着完整的家,就随便给我做了决定。”
“我说她如果能下这个决心,我就跟她走。”
“她还是不同意。”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她是真被老唐洗脑太严重了,竟然也会觉得老子打孩子天经地义,孩子但凡有一点反抗就是忤逆不孝。”
“狗屁不孝!”
“当爸的都没个当爸的样子,还指望我能由着他的想象长成他希望的样子?”
“做梦!”
……
许是因为今天唐辉外头的其中一面彩旗飘进了家里,唐雨杺的心情受了影响,话不自觉有些多。
这些心事她自小习惯了只对周鹤吐露。
周鹤是个很温柔的倾听者,从不会多嘴插话,也不会对她的言论发表任何意见。像是专属她的负情绪回收桶,只是默默坐在她身边,陪着她。
唐雨杺把心事倒完,整个人都轻松了。三两口吞掉了手里的地瓜,拍了拍周鹤的肩,起身。
“时间不早了,回家吧。”
周鹤点了点头,跟着站了起来,转身目送着她上楼。
“雨杺。”周鹤在她掏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叫了她一声,“明天,给你买喜欢的豆沙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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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的闹钟响过一次。
唐雨杺一整个假期习惯了睡到日上三竿,突然改了作息明显不适应。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伸手把闹钟扒拉到床上,抱在怀里摁掉了。
迷迷糊糊又睡了会儿,她猛地记起今天是开学的日子。费劲地睁开眼,看了看怀里闹钟显示的时间。
完了!
她顿时清醒了不少,顶着竖起的呆毛翻身坐起,动作迅速的呲溜一下滑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