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带着消息回了宋府中,宋老爷等他回来:“可有什么消息?”
“我想的果然不错,今日我跑遍了京中各处药铺,唯有一家有两位姑娘去买了天落灯。”
他见宋老爷面上疑惑,缓缓道:“其中有位姑娘,姓程。”
“程?”
侍卫点了点头。
宋安将这个姓氏在唇齿间反复细细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脑子突然轰然一声,他看着侍卫:“你的意思莫不是……程章……”
“属下也只是猜测,只是在属下去药铺时恰好与那姑娘擦身而过,相貌也还记得大概,不如属下画一张图,这样大人也好派人便于调查。”
宋安应下,等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再让他作画,画上的姑娘那双明媚的眸子透着灵动,咫尺之间,似夏荷绽放。
待画好,宋安仔仔细细瞧了一道:“这画上的姑娘委实有些眼熟。”
侍卫在一旁提醒道:“那一日刺客受伤我们遍寻不见,可随着我们的府邸一路过去的除了一些普通百姓就只有程府了。普通百姓胆子如何大到可以半夜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受伤之人呢?”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意思也再清楚不过了。
宋安捏紧拳头:“可我和程章在朝堂上互不相干,他如何下得去这样的狠手来杀我儿恒儿!”
侍卫默了默:“不知大人可还记得前段时日王上意欲立太子一事?”
他这么一提,宋安自然就想起来前段时日王上立太子一事,王上话里心里明摆着就是想立五殿下,结果程章偏偏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王上立了大殿下为太子。
此事不仅在朝堂上狠狠拂了他一个面子,弄得他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文武百官也明里暗里讥讽。
五殿下平素里同他有几分交情,因着此事将事情迁怒到他头上,许多跟着自己为五殿下谏言的一时也是面上无光。
偏偏程章此人为人古板无趣,整日里端着一副秉持公正的模样轻易让他住不到把柄,没曾想,他这厢还未出手,程章反而先来拿自己的恒儿开刀。
大殿下暗地里同五殿下向来不和,只是在王上面前从来装得极好,他甚至以为程章当真是顾全大局才想着扶大殿下上位,毕竟在这朝中为官的有哪几个又是真正清廉至此的,他愿意帮扶五殿下,自然也是因着五殿下允了他不少的好处。
可直至前段时日他恰巧看到大殿下同程章一道,他这才明了。
程章和他,有什么不同?
不过是各为各的主,各图各的利而已。
程章,既然你对我恒儿下狠手,那就也别怪我了。
程府中,周寻日日有锦书悉心照料,伤势已经慢慢地好起来了。
再请大夫来看时,为他身上的伤口换药,锦书是女眷,便退了出去。
待大夫再出来时,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叹息道:“哎,当真是个可怜人。”
锦书被他这副反应吓得心中一跳:“大夫,他不会是伤势太重复发了,命……命不久矣吧……”
她隔着门向屋子里看了一眼,有些难受和急切:“您说,只要您能治好他,多少银子我也愿意付。”
大夫语重心长道:“这不是银子的事,是心伤的事。”
觉浅随即给大夫领了银子就将人送出去了。
觉浅回来问她:“小姐,这大夫说话怎么高深莫测云里雾里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也不甚清楚。”锦书只当是周寻受了极重的伤药石无医,大夫也离开了,便下意识径直推开了房门。觉浅便去煎药了。
锦书看着屋里愣愣的瞧了许久:他素白的脸上没有悲喜,一双眸子却被屋外漏进来的光点亮一般,明明灭灭,锦书只觉得她内心似乎总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叫嚣着呼之欲出。
周寻系衣带的手就这么因为她突然闯入而停下,他长指骨节分明,衣带在手中随意翻绕,竟也显出几分落拓的美来。
那双眼睛,那双手……
锦书看着,脑子里又不禁浮现出周寻的影子来,渐渐地,两个人又重合到一处。
直到他装着无比淡漠的低哑嗓音开口:“小姐还没瞧够吗?”
声音如此粗粝嘈耳,同她阿寻哥哥半分也不相像,这一句话生生将她拉回了现实来。
锦书反应过来自己的无礼行径急忙背转身来连连应着:“实在抱歉。”
可是耳朵尖上浮起的一点红晕又很快出卖了她。
周寻穿戴好,才自己将掩着的门打开来,锦书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就想起方才看到的他浑身大大小小的伤疤,还有胳膊上新缠上的绑带,应当是才上过药。
她好像忽然就有几分明白方才离去的大夫口中的话是何意了。
身上有这么多伤疤,却忍着一声不吭,在夜半晕倒在她家门口,一定吃了不少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