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安和以宁闻声回身,而后便立马行了礼,就连以宁也收敛了几分不正经的神色,恭敬道:“父王。”
周寻作揖行礼。
常颂一见他这般:“你是中原人?”
周寻道:“正是。”
他的目光移向了以宁,明摆着探寻意味。
以宁上前:“前几日我又跟着他们去了边界儿,恰好那中原王上又发配了一批人来,我见他伶俐识时务又同我年纪相仿,便想着留在我们这儿。”
常颂没说不也没说好,不表态,更是教以宁一颗心七上八下害怕得紧。
唯恐他先出口责备以宁,以安先:“父王,以宁这么久以来身边也没个玩伴儿,这少年带有一半胡人血统,算得半个夷狄人,就让他留下来吧。”
说罢瞧了一眼周寻。
少年不知想些什么,似乎一点儿也未曾将常颂的话放在心上。
常颂果然看到他不同寻常的眸色,于是稍稍松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毕竟尊卑有别,你二人还是应注意一些,虽说可汗念着我们家的功劳向来大度宽容,连带着我也享有和他相同的礼遇,你二人也被尊为夷狄王子公主,到底还是要注意分寸。”
以安以宁齐齐道一声:“知道了。”
常颂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周寻这才离开。
以宁吐出一口气来,很自如的一手搭上周寻的肩膀:“父王怎么突然就出现在我们身边,还好阿姐帮我打掩护。”
以安:“我也没想到父王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周寻看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凝视良久,以宁手依旧搭着也不收回。
终于注意到他目光,周寻却反而调转目光没再去看了。
……
常颂回了营中,思前想后还是先将以安叫来:“安儿,你素来比宁儿让我觉得放心许多,怎么这次在这中原人的事情上反而更加纵着他的性子,虽有胡人一半血统,毕竟是在中原教化长大的。”
以安清楚他的顾虑,父亲作为夷狄的大将军最为忧心的便是夷狄的外防一事,冷不防将中原人带入夷狄领地内部,稍有不慎怕是会招来□□烦。
“父王放心。这少年构不成什么大的危害,只是沉默寡言了些,以宁也对我说和他很是投缘,以宁平时看着虽然觉得不着调,其实还是留了个心,他带回来两个中原人,一个是你今日见过的,另一个则被以宁安置在了别处。听以宁说他对这另一个少年极为在意,他不知晓那人踪迹,也不敢轻举妄动。”
常颂手指在书案上轻叩着:“虽说如此,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宁,七上八下的。”
以安:“父王莫要过于忧思了。”
常颂见以安如此说强定了定心,又唤了以宁来:“宁儿,依你看,这个少年……”
以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带他回来的那一日我便将人安置在马厩牛棚这种地方了,没敢往军中放,我还挑了个时候和他比试,他虽会几招,不过也只是简单的防身之术,并不碍事。”
常颂沉吟着:“这便好,只是甫一来了外人,我这心里总是不能轻易放心的,且将他丢在不起眼的腌臜地方做事,再如何也得想个法子试他一试。”
以宁本想说希望父王手下留情,想来常颂一向很有分寸也不再多说。
只是这一日暮时,常颂突然带着一批人从周寻做事的附近经过,传到他耳中的便只有阵阵哀嚎声,以及鞭子挥舞划过空气的声音,他拿着洒扫之物的手突然紧了紧。
他就知晓,常颂还会再来。
“快走!快些走!”驱赶那些人的头目不时嫌这一群人行得太慢赏上几鞭子。
若是险些抽打在年幼的孩子身上,还有些老妪和妇女护着。
周寻只看着,默不作声。
常颂走过来:“这些是和你一样被发配来边疆的人,你应当也还记着罢。”
周寻点了点头。
“这群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我在想着该如何处置他们,依你之见该如何呢?”
周寻看着那群人殷切看着他的目光:“放了他们。”
常颂:“放了?”
周寻:“放了。若是我说如何处置,岂不显得我太过无情,毕竟身上留着一半中原人的血。”
周寻看着常颂似乎在思索的模样,心底很清楚:这些人,他想救,可是他不能救,但是嘴上说出来的一定是站在中立角度,才能不惹人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