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直接松了手,茶盏摔在地上,茶水溅了一地。
周寻扶住身子马上要倒下来的周随,侍女急着离开,周寻:“私自谋杀主子,原来是吃里扒外,来人将她抓起来,严刑拷打!”
周随一手紧紧扒着周寻手臂,唇边不断溢出鲜血:“阿寻,还好……还好……”
周寻看着他伤口:“你快先别言语了。”
周随:“还好,你早几步离开了这府上,不然……”
他大口的喘着气:“不然,恐怕你也要被我所累,指不定哪天也要遭遇上怎么一出。”
周寻面上焦急:“快去找医官来!不行便去叫祝姑娘回来!”
“阿寻,你别急,我的身子自己清楚,我好着。这一点伤算不了什么,刺伤我的人不用仔细打探我都知道。”
周寻打断他:“我也知晓。无非就是一些眼红的,瞧着你如今得势赚得盆满钵满想来分一杯羹,想来是没成,或者你挡着了他们财路,才如此嫉恨你。毕竟若放任你一家独大,他们如何在郧都长久立足。”
周随拍了拍他的手:“你,你知晓就好。我倒是庆幸,早一步听了你的安排将你送出去当客卿,避免了我这边的人无故寻仇,也能护着你不受伤。这都御史府无疑是你最有力的屏障。”
说完他的手松开,垂在身侧。
恰好此时祝惜慈被寻了回来,周寻连忙叫喊:“祝姑娘,快来瞧瞧阿随!”
祝惜慈一看周随衣裳沾上了许多的血,连忙跪在一旁为他把脉:“阿寻,他并无大碍,这下手的人对人体穴位并不清楚,扎下去的这一刀虽然看上去失血过多有些可怖,但好在没伤及要紧的地方。”
惜慈:“我去开个方子让下人去抓些止血的药给他敷上,再喝上两碗活血化瘀的汤药就不打紧了。”
她看着周寻往上抬了抬周随上半身,只是呆怔着,却并不说话,看得惜慈有些害怕。
惜慈让下人去抓药,周寻还是呆呆揽着昏睡的周随不撒手。
“我什么都记不清楚了,就这么一个郧都,唯一就这么个人真心实意的对我好,由不得我不信,可我好不容易信了,他又险些遭了大难离开。”
惜慈握上周寻的手:“阿寻,这不是你的错,你并不能未卜先知,预料到所有的事。避免不了这些意料之外的伤害。”
差遣的抓药的下人很快抓了药回来,惜慈便先去弄好了药来给周随敷上。
周寻却一手拿过来:“我来吧。”
惜慈由着他去,帮他把周随的衣衫解开一些,袒露着上半身。
周寻这下子才看清楚:原来周随身上也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口,周寻用手直接沾药给他敷上,那手都一直在抖。
还是惜慈放心不下,一手握着他胳膊稳住慢慢才将药敷上。
惜慈见过许多伤病的人来寻她瞧病,唯独没见过周随这般身上带着许多陈年旧伤的人物,新伤旧伤叠加着,一看就知绝非一朝一夕造成。
周寻那双眼此时似乎失去了焦距,没有人能看清楚他到底在瞧哪里。
他只是端着药碗:“我一直以为我身上落下的伤,比他总是要多一些。没想到他竟是一身的伤。怎么落下这么多?”
可他,竟是全然忘了当年他被楚休鞭打,那个像他如今给周随涂药一样的褚和了。
比他待的时日更长一些的人,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就算身上的伤愈合了,心上的伤终年不愈。
惜慈夺走他手上的药碗,周寻的目光一点一点重新凝聚回来,最后看向惜慈:“奇怪,我对着这个人这么些时日都忘了那种被称之为熟悉的感觉,却在看到他身上的伤疤,一瞬间有了几分熟悉。”
“阿寻,就算他不是你记忆中的人有什么关系呢,记忆是过去的,现在记得的会成为以后的记忆,从这一刻起你将他当做身边的亲人,也是一样。只要你想,他和你印象里的从来就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和偏差。”
“他依旧是他,你也依旧是那个阿寻。不管是你认为的,还是他认为的,从来都一样。”
周寻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不明白。
但他知道了一件一直困扰许久的问题:回忆找不回来有什么要紧呢,和惜慈说的一样,过去再好再不好,也都过去了,要紧的是当下,是以后的未来。
无需证明身边的是不是从前的人,只要是真心实意的待他好,又有什么关系何必要追究个真假呢?
那从来到郧都以来一直追寻记忆的做法于是一下子变得十分幼稚,让周寻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来到郧都,这些日子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
周寻扶着周随到榻上,惜慈为他盖上被子。
看着昏睡中的周随,周寻开始再次端详他的模样:“惜慈,你说我一心要来郧都究竟是为了什么?”
惜慈:“阿随说不是为了名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