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被周寻带着如愿以偿去吃了馒头,周寻还是叫了两个菜,不管她愿不愿吃,他到底还是不忍心拿几个馒头搪塞她。
小姑娘一手抓着一个白面馒头左一口右一口吃着,险些还要噎着的模样。
那是富贵人家最普通不过的吃食,食肆中便只有她一个人两手拿着白面馒头吃得满足,口齿不清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馒头了!”
这个小丫头,小小年纪,流离失所,又因为家境,恐怕也不曾吃过许多好东西,于是仅仅是两个白面馒头都能被她称作是最好吃的东西了。
周寻为她倒了一杯水推到她面前:“慢些吃,不够还有。”
小姑娘看着周寻笑眼弯弯:“哥哥,你是我见过心地最好长得最好看的人啦。”
周寻看着她,眉眼间都盛着满满的温柔:“哥哥出去一下,一会儿就回来。”
小姑娘停住不吃了,拽住他的袖子:“哥哥,你是不是也要丢下我不管了。”
周寻拉下她的手:“怎么会,哥哥有事,一会儿就回来。”
宗庆还傻傻坐在那里不动,周寻偷偷拉扯了一下他背后衣裳,宗庆这才站起身跟着走出去。
“先生不是有事吗?带着我一起去干嘛?”
周寻只顾着往前,一刻都不敢停下,他生怕自己慢一点忍不住回头就再也不想走了。
宗庆感觉到周寻的不对劲,一下子停了下来就往回走。
周寻察觉到周遭没有声息,一把去拉他不让他走,可是宗庆甩开了他的手冷声质问着:“先生这是想要丢下那小姑娘一个人在那里对她不管不顾一走了之吗?”
周寻两手垂在身侧,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同他解释。
“阿庆,如今世道这样的人何其多,我们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的。”
宗庆:“可是她方才那般问先生的时候,先生为何索性不直说。这样的话,先生不如一开始便不要帮她。”
少年的声音坚定而格外清晰:“先生不去,我去。先生不帮,我帮。”
周寻叫住他:“阿庆,你想救所有陷入如此困境的人吗?如果你想,便跟着我走。”
周寻这几日接触下来,已经对宗庆这个孩子品性摸了个十成十,是和他爹那般面上淡薄名利实际狼子野心完全不同的存在。
周寻目光看着他,宗庆却因此时置气不愿看他一眼。
“阿庆,你记住你今日所说,若是日后你爹爹也做了你所不认可不齿的事情,你也会如此吗?你现在真的能坚定地承诺自己即便遇到爹爹如此也能毫不犹豫的大义灭亲吗?”
宗庆两手缠在一起,蹙着眉头:他不明白周寻为何每次都要用这般刁钻的问题故意来为难他。
周寻:“每个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对错标准,明明说着遵守世间所有的对错规则,可其实总是会对自己身边的亲近之人格外宽容。”
“以生物多时之痛楚,易我片刻之甘甜,忍人不为,况稍具婆心者乎?地狱之设,正为此人,其死后炮烙之刑,必有过于此者。”
为了让自己感到舒服,人总是很会给自己找理由。
周寻一只膝盖屈膝蹲下来,一手捏着宗庆的肩膀:“阿庆,你年纪还小,做不了决定,等到自己足够强大独当一面才有足够的能力去做决定。”
这句话宗庆倒是明白了,他的现在全都是因为御史府,只有他靠自己的能力不再依赖爹爹,他才是真正的宗庆。
即便他今日带着这个小姑娘回去,他又如何说服爹留下她呢
宗庆忽然说:“我们回去吧。”
周寻于是哽着声音应了一声“好”。
宗庆走在路上时,拳头都始终捏的紧紧的,一直没松开。
周寻知晓他心里难受,可是只有让他和他一样,看尽这所有虚假伪装的盛世,才能狠心将自己磨砺成强大的人。
宗启余此人的德行,恐怕将来也支撑不住这偌大的御史府永远的荣华,他想教着宗庆这个孩子独立强大,不要有一日落得他最初的那般下场。
自保,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