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随将东西递给他,是厚厚一沓纸。
周寻接过来一张一张看过去,全是房产地契以及商铺的契约合同。
“我知晓你现下定然需要这些东西,所以都给你拿来了。你点点数,看可还够?”
不过他突然又有些无奈一般:“但若是真不够,那我可也没法子了。”
“阿随,对不住你。分明是我定要为官,却为难你付出这许多。”
周随有些头疼:“阿寻,我早便说过了,这些东西本就是你的,我只是将它更好地投资了一番,这是用你的银子发展出来的资产,应该归还给你。”
周寻将这一叠东西放在桌上,一手按住:“你可知道我拿这些去做什么?”
周随两手交叠头枕着靠在椅背上:“交易。”
“你放心拿去就是,往后你做了左相,金银珠宝还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西,倒也没必要如此惋惜。”
“我从前是最爱这些被高雅之士视为粪土一般的金银的,因为只有金银傍身能让我感到几分安全,让我觉得有了足够的银两仿佛就不会再被别人瞧不起,能和别人平起平坐一般。可是后来发现自己错了,唯有权势,能护我自己,护他人。”
周随:“所以往后便无需再担惊受怕了,你终于可以去放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周寻迷茫道:“可是我似乎突然不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我隐约梦回记得同谁人做了约定因为那么一个人,让我自卑,让我怯懦,故而不顾一切吃再多的苦头都想变成如今的模样。可是我又记不清楚,便不晓得因为什么做了这左相,更不晓得当了左相该怎么做。”
他一张张数过契纸,随后只留下一部分,剩下的又给了周随。
周随不解其意,周寻晃了下手中那一小叠:“多亏你将这些银两用得这样好,我当初给你时定然没有这十分之一多。如今却已经够多了,这些给他就足够了。剩下的那些你且将它收好,能转手的便转手,转不出去的,雇人当明面上的掌柜,这是筹码,也是给自己将来留下的后路。”
周随看他有自己的谋划和顾虑,便将东西收好。
“眼下梁政清未给我正式的封号,只是说不日后举行大典,那相府的事情他自然也会妥善安排,我们插手得太多也会有太过心急的嫌疑。”
周随将这宅子里里外外瞧了一遭:“可惜了这号宅子,是时候该将它卖出去了。”
“为何要卖?”
“我拿出这些地契来,早就做好了同你一同走的想法,你都走了,我岂有留下的道理?所以以后想着跟着你这左相大人身边做个贴身侍卫,既能好生保护你,我们互相也有个照应。”
周寻心上欢喜,面上却故意装着不表露:“那不是太委屈你?”
“何来委屈一说?”
于是这宅子便很快由下人散播着消息卖出去了,得了的那一大笔金银全都用来采购更多的瘟疫药材。
惜慈因为医馆最近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照顾病人,还要外出看诊。
瘟疫的情况反而大规模爆发,呈现出更加难以遏制几乎就要到不可转圜的严重地步。
眼下他才升左相就出了这般差池,反而跟着群臣又是一起上朝的,朝臣不免左右敲打梁政清,瘟疫再加上这些大臣们煽风点火,梁政清也开始百般不待见周寻。
虽说他这厢才将大量的银两给他解了国库的燃眉之急,可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上朝时,朝臣窃窃道:“不晓得一个半大的孩子,整日里学着混迹朝堂,却上不能为君分忧,下不能为民立命。这左相竟然还心安理得当的下去。”
梁政清:“朕召你们一个个来,不是为了听你们在这里嘴碎。三殿下眼下还在南方治水,前几日传了消息回来说已经想出了具体的治理法子,只是眼下工匠造堤坝缺少人手,现下有的人往往也因着此时坐地起价,银两要的高了许多,甚至拿了银两也未免用心,偷工减料。各位爱卿可有什么好法子?”
“王上,臣以为,替朝廷效力,为百姓解忧是再殊荣不过的事情,既然会有这般愚民不识好歹,不如让将士们镇压,日日盯着他们做工,如有疏漏,唯他们是问。杀鸡儆猴,杀一儆百,到时便绝对不会有人敢懈怠。”
周寻走出一步,发带随着他弯身的动作垂到了身侧。
“王上,此举不妥。”周寻看了那大臣一眼,“工匠懈怠,积极性低迷在如今这个局面实属正常,重要的不是想着如何镇压逼迫百姓修建堤坝,而是应该想法子提高他们自愿修建堤坝的积极性。微臣以为,武力镇压只能起到一时的效果,久而久之积攒了众多的民怨民愤反而会适得其反,到时候这些人聚沙成塔结合起来便会成为□□烦,难保江山不稳,会对王上的地位产生威胁。”
“若是想好生解决,最好应当根据每人出力修建堤坝花费的力气和工时进行银两的发放,多劳者多得,少劳者少得,如此一来很是公平,也教人心甘情愿修建堤坝,再没理由懈怠。”
梁政清觉得他这番话可行,刚要说什么,那臣子又在此时开口:“王上,方才的事情还没解决。左相大人如今所言头头是道,可那瘟疫一事他当初可是说好了会解决,如今反而更加严重,若不治罪,岂不是难以服众。”
还不等周寻回话,程章:“王上,臣以为,如今瘟疫大规模的爆发横行反而是好事。这样一来不用担心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染上瘟疫,只需要控制现下的瘟疫就好。无形之中反倒省下了许多麻烦,不必费精力再去瞧哪些人染上瘟疫,哪些没有。”
周寻附和:“程大人说得不错,臣确是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