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太子大军班师回朝了。”
“二少爷还没回来。”
“二少爷立了大功,应该要先去面圣领赏吧?”
“说的也是……”
季维承用过早饭往书房走的时候,听见了下人在谈论太子率军回程的事。
府上有白事之后,理应一个月不见客的,就连季博康都被上司批了一个月的假期,所以他们现在的消息当真还没这些经常出去采买的下人灵光。
季维周要回来了,可往常最早出来迎接他的那个人却没了。季维承突然没了看书的心思,偷偷找了架梯子,爬上了院墙旁边高大的槐树上。
夏初的槐树枝叶茂密,已经结出了一串串的小花苞,若是不仔细看,根本就不会发现这树上还有个小孩。
这棵树是季维周最爱爬的树,他在家没事的时候就会在这棵树上待着,而且爬上来根本就不像季维承这样还需要梯子,脚一蹬,手一抓就上去了。
最重要的是,这株槐树生得高大,在这院中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一眼就能看见府外的情况。
听下人说,太子应该是在上朝前进京的,大概就是卯时前,而现在马上就到巳时,他们也差不多快回来了。
暖暖的阳光透过重重树叶,细细碎碎地洒在了季维承的身上,让人浑身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那淮阳都城都被我们围了,那守城的将领还在上头大放厥词,我看不过去就给了他一箭,谁知就这么射中了。”是季维周能说出的话。
“季侍卫年纪轻轻便立下如此大功,日后长成必是我大庆一员猛将!咱家先替大庆百姓开心了。”
交谈的声音把季维承惊醒,一个嗓子尖些,应该是宫里的太监,一个嗓子哑些,正是变声期的季维周。
这周围都是人的院子,他们还没过转角,所以季维承这会儿还看不到人。
“公公客气……”
季维承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头顶,以及季维周刚过转角看到府前挂着的白布后脸上的慌乱和惊愕。
这府门前的白布可不是随便挂的,这里是建安候府,只有建安候府的嫡系离世才会在门前挂上白布,至于旁系或是侍妾,大多死了都没人知道。
季家门丁并不兴旺,季维周甚至不敢去想这块白布的归属者。
“您……”
季维周的声音都在颤抖,但旁边的太监却不给他一个问话的机会。
“咱家回去还有事儿,就送季侍卫您到这里吧,这些圣上赏赐的东西您拿好,可别掉了。”
疫病的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而李嫣然刚受到了皇帝的赏赐便不幸病故,身为消息最灵通的太监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能说吗?不能。
既然不能说,那就不能让人问出来,这个时候事遁是最有效的方法。
而一般人也不敢打听皇家的事,更不敢招惹皇帝的身旁人,这也是太监们不牵扯朝臣家事的护盾。
很快就有眼疾手快的下人把二少爷回府的消息传递到了府上,季博康、季博平和季维常都迅速就位,剩下的几个姑娘最近精神都不大好,便没有人去找她们。
有下人在四处找季维承,好几次从他身下走过,但他并没有下去的意思。在这个位置,他可以清清楚楚看见前院发生的事。
季维周不能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手中的御赐之物往旁人手里一塞,高喊着“我不信”,跑进了内院,想要找到自己母亲还存在的证据。
季博康想要去把人追回来,却被季博平拦住了:“就让他发泄一下吧。”
季博康把视线转移到季维常身上,一直同季维周关系最好的季维常也没有追过去的意思,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季博康突然觉得自己这个父亲做得很失败,孩子都这么大了,最了解他们的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季维周最终停留在一个小院子外面,犹犹豫豫不敢进去,那是过去李嫣然特意整理出来礼佛的院子。
季维承从槐树上滑了下来,来到院子前的时候,季维周已经进去了。
佛像前赫然是一盏崭新的牌位。
季维承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可跨过门槛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声音。
季维周回过头,两只眼睛红红的像兔子一样,脸上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三弟,娘走了,她不要我们了。”
“娘知道你立功了,她走之前说,她为你自豪。她会在天上看着我们。”季维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是在对季维周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我知道,她肯定会为我高兴的。”季维周扁着嘴,用袖子用力地在脸上抹了一把,“皇上封了我做七品武骑尉,以后在宫中当侍卫,但是等我学好了武艺我要申请出去的。
娘总说希望天下太平,我就去为她把这太平天下打下来。”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逝者已矣,季府也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季博康继续回兵部做事,虽然这一个月是走了正规程序给的假,也有人帮他分担他的活,但作为一名正四品的官员,始终有他不可替代的地方,积累了一堆事。
季维常则是回到了国子监,守孝二十七个月有诸多不便,比如不允许参加科举,但读书不在此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