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璧轩。
蓝鸢穿着一身素雅青衣,坐在厅中的古琴前,调动琴弦,试了几个音,指尖便缓缓流淌出铮铮琴音,悠然空灵,情意绵长。
几个年轻公子坐在桌前,边饮酒边听琴,不时低声交谈几句。饮了几杯,说话的声音便大了些,蓝鸢一边弹琴,也听得见他们的话。
“你们听说了吗?这白鸰嫁的那位江湖中人,据说是个什么掌门,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倒也不是因为好男风,只是因为天生克妻,这才取了个男妻。”
“是啊是啊,我听说这个掌门十九岁的时候为父报仇,千里迢迢抓住了仇人一家,却没有立刻杀了他们,而是当着仇人的面杀了他的父亲,逼得仇人自刎身亡的。啧啧,这手段真是毒辣。”
“这么说来,白公子嫁给这样的人,只怕要惨了,别说这夫君对他好不好,只怕稍有差池,要保命都难……”
“崩——”蓝鸢手里的琴弦突然断了,他收回流着血的手指,忽然站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们……你们在说什么?”
几个人这才转头望着他,其中一人尴尬道:“哎哟,我们不该当着蓝公子的面说这些的。”
蓝鸢快步冲了过来,拉住了那人的袖子,“赵公子,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赵公子和其他人对视一眼,为难道:“当然是真的了,这如今丽阳城都传开了,小倌出嫁,摇身一变成了掌门夫人,这可是佳话啊!”
“可你刚刚说,那个人他……”
“心狠手辣是没错,可毕竟是一派掌门啊,这白公子也不算是亏。只是这小命能保住几天……可就……”
蓝鸢既震惊又心痛,紧紧地攥着赵公子的袖子,摇着头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阿鸰他不会有事的……”
赵公子推掉了他的手,嫌弃地擦了擦自己的袖子,埋怨道:“蓝公子,瞧你手上的血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这出门可怎么见人啊?别让人以为我对你做了什么,要加收我的钱呢,我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啊!哈哈哈……”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跟着笑,一人又提醒道:“蓝公子,刚才的琴可还没弹完呢。”
蓝鸢哪里还有心情弹琴,他又抓住了赵公子的衣袖,继续追问道:“赵公子,那你可知道,为阿鸰赎身的人,他是哪个门派的掌门?姓甚名谁?门派又在哪里?”
赵公子用力推开他,推得他一个踉跄,“你知道了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要去找他?别忘了你的身份,这沉璧轩的大门,你是走不出去的!”
蓝鸢不甘心,转身就往外跑,几个人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蓝公子,这琴还没弹完呢,你要去哪?我们可是付了钱的。”几个人将他按回了琴边,他望着断掉的琴弦,却再难修好了。
赵公子站在他面前,扭住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摇头道:“蓝鸢,看你憔悴的样子,我听说你最近吃不下睡不着,每天念着你的阿鸰,其实你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说不定他早就被那个魔鬼夫君给折磨死了。啧啧,真是可怜,还不如留在沉璧轩做个小倌,就算是任人践踏,至少还能活着……”
蓝鸢突然暴起,甩开了身边的几个人,一把扑向了面前的赵公子,两个人厮打到一起,其他几个人刚要上前帮忙,就见赵公子一把将蓝鸢甩开,他整个纤瘦的身体踉跄地飞出去,面门直直撞上了放置古琴的楠木桌台,桌台的棱角分明撞上了他的脸,他痛苦地大吼一声,蜷缩在了地上,他纤细的手指捂着脸,鲜血从他的指缝流了出来,触目惊心。
在场的几个人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话来。
蓝鸢整个人蜷缩在地上,微微抽动着身体,发出细碎而痛苦的□□和哭泣声。
站着的一个人壮着胆子蹲下去,扒开了蓝鸢的手,却令所有人惊恐地叫了出来,他的眼眶汨汨地流着鲜血,整个左眼血肉模糊,甚是骇人,分明是被桌台的棱角撞上了左眼的眼眶。
几个人吓坏了,惊恐地退到门口,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