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聪跪在老爹的床前,妻子和儿子跪在他的身后,默默流着眼泪。
张老爹颤巍巍地握着张聪的手,眼角也是湿润的,“阿聪,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年卖了你的弟弟,那时他才六岁,还什么都不懂,你娘也是因为这件事才抑郁而终,我实在是对不起他们娘俩啊!”
张聪红着眼睛安慰着老爹,“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阿聪,你答应我,等我死后,一定要找到你弟弟。我不敢奢求他的原谅,只要你能看到他现在过得好,我在九泉之下,也就瞑目了。”
张聪望着老爹,重重地点点头。张老爹流着眼泪,就断了气。
张聪埋葬了老爹,带着妻子和儿子在爹娘坟前磕了三个头。
妻子道:“人海茫茫,你真的要去找弟弟吗?”
张聪坚定地点点头,“若是他已经长大成人,如今也该十六岁了。”
“可若是他已经死了呢?”毕竟那种地方的男孩,活不长也是有可能的。
张聪叹了口气道,“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去找一找。就算他死了,可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总要给他上柱香,替爹爹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他们父子若在阴间相遇,好叫他别怪罪爹爹。”
妻子叹了口气,抱紧怀里的小男孩。
张聪抱了抱他们,“你们要好好等我回来,我若是有消息了,就写信给你们。”
妻子无奈,只好点点头。
张聪独自背着行囊,便出了门。
他按照老爹临终前的嘱托,先去了丽阳城的沉璧轩。张家原本在沅郡,他一路向东北,靠着两只脚,省吃俭用走了一个月,终于到了丽阳城。
他一路问人,这才找到了沉璧轩。可这里都是名流公子出入的场所,他一身粗布衣裳,经过几个月的磨损早就破旧不堪,就连看门的也没有理会他,将他轰了出去。
张聪身上没有什么钱,也不认识任何人,他只能守在沉璧轩的门口,只要有人进出,他便上前询问,有没有人认识一个叫张灵的人,可是没有人理会他。他在沉璧轩门口守了三天三夜,能问的人都问了,却没有得到任何自己想要的消息。
张聪浑身脏兮兮地躺在沉璧轩门口的大街上,晒着午后的太阳,心中却充满了无奈与失落。或许,他早就死了,也可能是改了名字,可是他却无从知晓。这个弟弟,或许真的是找不到了。
张聪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这人穿着不算华丽,相貌也很普通,却有些亲切感。
张聪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不死心地问道:“这位大叔,你可知道这里有一位叫张灵的公子吗?他今年有十六岁,是六岁的时候被爹爹卖到这里的,原是沅郡人。”
大叔看了看他道:“你是张灵的什么人?”
张聪见他竟然理会自己,忙擦擦自己的脸道:“我是他的哥哥,特地来寻他的。大叔你知道他的下落?”
大叔想了想,问道:“你爹叫张汉,十年前把他卖到这里的,卖了十两银子,我说的对不对?”
张聪大喜过望,忙道:“对对!正是!”
大叔确认了他的身份,摇了摇头,便告诉他,张灵后来改名作白鸰,成了沉璧轩的红牌,但是已经赎身嫁人,至于嫁去了哪里,他却也不清楚了,只知道是西北方向的江湖门派。大叔原本是沉璧轩的管事,看着白鸰被卖过来,看着他长大的,所以别人不知道他的本命叫张灵,他却知道。
张聪谢过了大叔,便匆匆出了丽阳城,朝西北走去。他不认得什么江湖门派,只得沿路边寻找边打听。原本是大海捞针的事,奈何焰山派掌门娶男妻之事太过骇人听闻,早已传遍了整个江湖,许多平民百姓也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以至于他并没有花费太久的时间便打听到了。
但他毕竟只是一介农夫,出门带的盘缠本就不多,一路上早就花光了,只得沿路一边做工、一边攒钱,再去下一个地方,一路向着烈焰山方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到了烈焰山脚下的彩云镇。
张聪依旧按照这一路的习惯,依找了一家茶馆做店小二。其实他长得并不难看,也算是英俊,只是从前面朝黄土背朝天地种田,这两年又奔波在外,风餐露宿,难免苍老了许多,明明还不到三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却像是中年汉子一样沧桑。但他这两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练得一副伶牙俐齿、机灵敏捷,掌柜的都待他不错,想要给他涨工钱让他留下来,可他不得不走,因为他有自己的目的地。
张聪在彩云镇的茶馆里做了几天工,便见到了那自己两年来千里迢迢寻找的人。
那天是顾清遥和顾晏下山游历回来的日子。白鸰迫不及待下山来接他们,叔侄三人在茶馆里匆匆喝了一壶茶,顾晏便找借口跑了,只剩顾清遥和白鸰两个人。
白鸰坐在顾清遥的身边,笑靥如花,眉眼间尽是灵动的神采。顾清遥握着他的手,对他笑得温柔而宠溺。
张聪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幕有些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