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岭的话一问出口,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了裴疏身上,汪征那一双机灵的眼睛闪了闪,对此好奇无比,他刚还纳闷此事缘由,没想到史长岭居然直接问了出来。
想必这个问题也早已困扰史长岭数月了吧。
他在揣摩画作者的用意,日思夜想也想不出来为何要跑到观景台去画这样一幅桃花图。
裴疏:“……”
裴疏没有想到这些文人真八卦,冒认他的画不说,居然还要刨根问底……
面对这个问题,万事波澜不惊的裴疏表情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破绽,他不敢看一旁薛清灵的神情,却是禁不住的心神一晃,整个人却仿佛回到了那日在旸湖观景台旁的光景。
粼粼的水影,倒映在水面的青色影子……画面再一转,便是那日的粉红桃花,围着红斗篷的人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对方望见他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在之后是那日的清晨,桃花枝上犹带露水,露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他将手里的桃花枝递给了那个人……
裴疏一时出神没有回话,他旁边却有人代他出声了。
“夫君画的是富阳城外的桃花盛景,那美丽的景色无论看过多少次都令人念念不忘。”
“想必是从富阳渡口乘船抵达旸川,还一直想着之前见到的灼灼桃花。”
说到这里,薛清灵又细若蚊呐似的喃喃道:“兴许是惦念着富阳城的桃花雪……”
薛清灵是裴疏的夫郎,汪征和史长岭听了薛清灵说的话后,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尤其是史长岭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他感慨道:“原来这画的竟是富阳城三月的桃花,怪不得怪不得,富阳离旸川确实不远,那富阳城的桃花雪,我也曾听说过……”
“枉我对着这画临摹无数回,却还未没见过画中之景。”史长岭的眼睛里冒出光亮,他心里做下打算,明年一定要去一趟富阳城看三月的桃花浪漫,画一幅他亲手所书的桃花图,了却他这几个月的执念。
汪征也道:“原来是富阳城的桃花啊,那处确实是我们江南奇景,当地的桃花雪,我也有幸尝过……”
……
裴疏回过神来,这题已经不用他回答了。
他侧过头去看薛清灵的面容,这时候对方却好似故意背对着他,裴疏只能看到对方墨色的长发,和那夹杂的墨发中的玉带。
裴疏低垂了眼眸,哑然轻笑道:“确实画的是……富阳城那日的桃花。”
史长岭把画还给他后,同时让人去告知旸川的同窗朋友,他被人当众拆穿假借他人画作之事,原原本本将这幅桃花图并非他所画的事实公之于众。
他知道用不了几天,他便会在旸川身败名裂,不过,临到这时,史长岭倒反而心安了。
如此,也是他自食其果。
史长岭默默的收拾起家里散落在地上的画卷,他拿着几卷画站在窗前,看着院里的石凳缓缓道:“今晚,应该能睡一个好觉了。”
汪征跟裴疏两人离开史家的时候,还在心里无限感慨今天发生的事情,他今天也不知道是踩了什么狗屎运,恰巧和那董保云闲聊了一阵,恰巧碰见了这位姓裴的白衣大夫,恰巧多嘴请他去给史公子治病,又恰巧这裴大夫居然是那副桃花图真正的作者……
这么多的恰巧连在一起,怕是那小说话本里也没有这样的巧合故事。
“裴大夫,哦不,裴公子,我还有件事想烦请你帮忙……”汪征恭恭敬敬的请求道。
“有话直言。”
汪征说起了自己想要请人作画的事情,“如若裴公子有空闲,能否替我画一副兰花图。”
一幅画作对裴疏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他自是有可无不可。
裴疏偏过头来看了一眼身边怀抱着那副画卷的薛清灵,也罢,今日的事情到底是对方牵线……于是裴疏对着汪征点了点头,答应了。
汪征脸上的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他请这裴大夫去给人治病,还真请对了,虽然这过程和他想象中的稍微有些差别,但是目的和结果能达到可真是万幸。
“裴公子,二位请。”
汪征把他们请到了一处风雅的宅院,备上最好的笔墨纸砚,还把那一株极其珍贵的幽兰抱了出来,裴疏拿起画笔,一幅画在他的笔下极快成型。
汪征见裴疏在那边画画,一直在旁边吹胡子瞪眼的,恨不得对方的落笔再慢一点,再细致一点,他心里焦急的很,生怕对方一不小心出了错,缓慢在心里千求万求,这一幅画万万不能有丝毫瑕疵。
汪征胆战心惊的,却又不敢出声打扰,心里就跟有个猫爪子在挠似的,他在心里狂吼道:“我的裴大爷!!裴祖宗!!!我又没催你,能不能画慢点!!!咱们画慢点啊!!!!”
裴疏最后一笔落定,游刃有余的放下了手中的画笔。
画中幽兰绽放,美不胜收。
裴疏的丹青墨宝,哪怕是在万花谷中,也是无数人争相追捧的佳作,十七岁出谷的时候,大师兄面无表情的关心道:“若有一天落难,身无银钱,大丈夫无需拘泥,大可摆摊卖字画……”
“师兄就不行了。”
大师兄能放任一手养大的裴疏出谷游历,自是相信他多才多艺,绝不会饿死自己。
“千万别沦落到在天桥边算卦,丢我万花谷的脸……”
裴疏当时:“……”
他沦落到摆摊卖字画,难道就不丢花谷的脸了吗?是大师兄不相信他的武功,还是不信任他的医术?
“……师兄,你怎么不说我还能去当琴师。”
“对,这行当你也可胜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