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凝雪大喘气地睁开眼,眼前一片模糊,她刚刚做了个梦,梦到小时候回老家过暑假,掉到了村边的大河里,掉进去的那一瞬间,她睁着眼,看到河水清透,泛着绿莹莹的光晕。
“啪——”赵老三一巴掌拍在被他捞上来的小女孩脸上,眉头攒着,“喂,醒醒醒,你是哪家的孩子?!你爸叫什么?”
一个粗狂的男音响起,刚被人从河里捞上来的傅凝雪终于看清了这人是谁。
她这才发现,不是梦,她真的刚被人从河里捞起来。
此时的她浑身湿透,一张脸白如雪,虽然烈日当空,可她身体里直冒寒气,不停哆嗦,失了魂似的。
赵老三看着表情呆呆木木从地上坐起来的傅凝雪,拍拍她的肩膀让她自去找家里的大人。
“你快回去吧,回去换换衣服。”现在是盛夏,他正在河边拎着竹筐淘麦子,就见一个穿着粉白色衣服的女孩走到他所在位置的下游,踩着青石板伸着腿在河里涮脚,然后就一个呲溜掉进去了,还好他眼疾手快,把筐子放一边踩着水去拎那女娃子的衣领子,直接给她拎起来了,再慢一点也不知道会被暗流冲到哪个沟沟去。
看衣服穿着,应该不是乡里的孩子,乡里的孩子没有这么白的,都黑不溜秋,成日里在田野里窜,不是上树掏鸟就是下河摸鱼,一个赛一个的黑。
傅凝雪茫然着一张脸站起来,走之前还不忘跟赵老三说谢谢。
“谢谢叔叔。”
赵老三不在意地继续淘麦子,并催促傅凝雪赶紧回去换衣服,都湿透了,再这样下去,别看是夏天,身子骨弱的照样生病。
傅凝雪缩着肩膀往家走。
她当年回老家过暑假,的确掉进过河里,也的确是赵老三把她从河里拎了出来,可是这是她11岁时才发生的事情,而她现在已经38岁了,刚跟那个男人签了离婚协议,拎着行李从那个家里出来,还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如何跟家里人解释,便随便在一家酒店开了个房。
当时她只想好好睡一觉,结果醒来却回到了小时候。
11岁的时候。
那年夏天。
是梦吗?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这么真实?
好冷啊。
当穿过那条树林小道,看到那个瘦瘦小小挽着发髻穿着大襟的女人焦急地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傅凝雪眨眨眼睛,见到老公挽着别的女人进了她的家时她没哭,被逼着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也没哭的傅凝雪忽然哭了。
她哭着扑到来人的怀里声音哽咽地叫道:“奶奶——”这是她的奶奶,已经去世了20年的奶奶,在她18岁离开她的奶奶。
傅凝雪从未想过,还有再见她的一天。
宋秀芝脱了外面的深蓝色大襟披在孙女的身上,抱着她轻声哄着:“小雪别哭,别怕别怕,奶奶知道了,先跟奶奶回去换衣服。”她是听村里的孩子说她家小雪掉进了河里,就急急忙忙的往这里赶,还没走多远,就看到一身湿淋淋的孙女迎面走来,心里焦急又心疼。
她是标准的旧式女子,从小裹了脚,开放后虽然放了脚,但已经定型,改不回来,衣着就算现在已经是00年代,仍旧穿着旧式的衣服,外面已经不卖这样的衣服,她身上穿得,脚上套的,都是自己剪裁,自己缝制,习惯了。
傅凝雪裹着奶奶的衣服,被她半搂着往老宅走。
宋秀芝把傅凝雪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擦干净,换上一条蓝白色的裙子,用毛巾给她擦头发。
听到傅凝雪还在哭,笑着说:“怎么还在哭,好了好了,这不是好好的吗?奶奶晚上给你炖鸡蛋,不怕了。”
傅凝雪这个时候也已经稳住了情绪,只是刚刚哭的太激动,还在抽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因为掉进河里受了惊吓。
因为哭了挺长时间,鼻子有些塞的傅凝雪点点头,说了一句:“是赵叔把我从河里拉上来的。”
宋秀芝说:“等晚点你大伯回来了,我让他带着两包糖去谢谢你赵叔。”
“嗯。”和记忆里一样,他大伯干完农活回来后,就被奶奶叫过来,拿着两包糖去了赵叔家,糖这种东西,也就逢年过节走亲戚才会被拿出来。
她大伯傅廷轩大她爸爸六岁,早就分家另过,在老宅前面的那块地皮倾全家之力盖了栋楼房,大伯一家四口住在新房,老宅的三间瓦房则留给了爸爸和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