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恐惧。
固然,这其中有着自身向善的先天因素,但未必没有后天的人为培养。就像是熬鹰一样,不断用痛苦的方式消磨掉天性中的野性,最后得到驯服而乖顺的“野兽”。
津岛治子不了解“中岛敦”的过往,她见到的中岛敦已经是一个靠谱的成年人了,可以独立领导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部门了,是武装侦探社不可或缺的顶梁柱。
而不是眼前这个,连自身的道德标准,都是有着人为灌注痕迹的家伙。
可她看着眼前的人,还是停下了手。
“……好吧。”
“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们换个方式吧。”
用过往的印象去评价现在的人,是对对方很不公平的事情,她不能用对敦叔的态度去对待这个还年轻的中岛。
14岁的孩子达不成目的就向46岁的大人发脾气,固然可以称得上撒娇,但是14岁对18岁的少年这样就不对了。
津岛治子缓缓在心里提醒着自己。
‘果然,还是应该用温和一点的手段么?’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事急从权的做法明明是敦叔当初交给我的啊?!敦叔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从现在的纯良少年变成了反差萌大叔啊?’
然后在经历了翻//墙、欺诈等等手段之后,两个人最后蹲在了天桥下。可怜巴巴的并排蜷缩在一起,用一张破报纸盖住两个人的身形。中岛敦自己就算了,但是他没想到津岛治子最终也毫无怨言、在自己破坏了她所有努力之后,和自己一起睡桥下了。
津岛治子那一身,一看就起码是小有资产的家庭啊。
一个长得好看,出身不凡(起码比自己好),还比自己有手腕和能力(就是有点黑?)的女孩子,最后跟着自己睡桥下……
中岛敦多多少少有几分感觉到愧疚。
“……治子酱,你以前到底是什么地方长大的啊?”
“嗯……”
互通了姓名,自称叫做津岛治子的少女,打了个哈欠。
“有着父母双亲和一个姐姐一个哥哥的普通家庭哦。”
‘骗人!’
中岛敦气愤想到。
谁家会教女孩子撬锁翻//墙啊!
“敦,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我打算先往横滨走,听说那里是大城市,说不定会有机会找到一份工作,能养活自己。”
“……哦。”
于是在之后的一周里,中岛敦彻底见到了,津岛治子到底是一个怎么样麻烦又古怪的女孩。
津岛治子有着漂亮的外貌,那是毫无疑问的,圆圆的水润杏眼,看着人的时候轻轻舔一下唇,就可以让人心动神摇。
依靠着好相貌,这个女孩轻易养活了中岛敦和她自己。
她对自己利用容貌的举措,毫无不适,因为据她自己所说,她的父亲“只要轻轻笑一下,愿意为他付账的女人,可以从横滨排到东京去”,相比较父亲,她还差的远呢。
中岛敦对津岛治子的父亲,充满了好奇。
说的奇怪,自从遇到那个女孩之后,他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老虎,仿佛老虎对他失去了兴趣,转而去追别人了。
已经到了横滨的敦和治子,生机窘迫的只能暂时借助在廉价的旅馆,依靠着白天津岛治子的外出“打工”勉强维持生活。
‘如果没有我的话,治子肯定早就有办法了吧?’
坐在河边,找不知道第多少次找工作碰壁的中岛敦忍不住猫猫叹气。
宛如命运一般,一直在河边坐到黄昏时分的中岛敦,看到了一个河中漂过的人……
凭借着单纯的善心,救助了这个怪人,然后又二话不说被请客吃饭。
中岛敦吃茶泡饭的时候,几次都想去找治子一块,但是名叫做“太宰治”的怪人,都没有给他机会,倒不如说,当他说出“津岛治子”这个名字的时候,对方表情就变得十分古怪。
直到中岛敦稀里糊涂的待在了仓库成为了诱饵,虽然他已经不觉得老虎会来了,但是对方明显不死心。
中岛敦望着月光,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会下意识的听从太宰治的要求,因为很像。
名叫做“太宰治”的男人,和名叫做“津岛治子”的女孩,很像。
不仅仅是表象上的相似,他们的相似更在于一些骨子里的东西。
作风、习惯更多更多的东西……
乃至于从来不将规则与秩序放在眼中的……危险感。
“当啷——”
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熟悉的、被盯上的浑身战栗的感觉。
“他来了——!太宰先生——!”
中岛敦惊恐的高声喊道。
沙色风衣的男人却仍旧只是自顾自翻着手上的书,淡定的回答道:
“只是风吹掉的而已,淡定,敦君。”
是啊,那只是风吹掉的,太宰治凝视着眼前的少年,在惊恐中,少年在月光下幻化为失控的白虎,然而【人间失格】对付这个时候的中岛敦,实在是太过轻易了。
老虎没有理智,攻击路线极为好猜,轻易就可以躲过去。
然后,只要手轻轻一碰——
白虎再度变回昏倒的少年,倒在地上。
侦探社的同伴们,也是时候的走了出来。
“让他加入侦探社,怎么样?”
太宰治发出了这样的建议——不如说是决定更为合适一些。
“对了,还要麻烦大家再等等,因为这只白虎,还有一个同伴。”
“哎,还有同伴的么?”
第一个发出疑问的是乡下淳朴青年·宫泽贤治。
“笨蛋,中岛敦来到城市是两周前,白虎的出现也是两周前,然而一周前白虎却忽然销声匿迹,肯定是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阻止了他变成白虎。”
“所以他肯定有个同伴。”
还没有等太宰解释,江户川乱步就给出了答案。
“那个同伴……就是之前吃饭的时候,中岛敦提到的,名字叫做‘津岛治子’的女孩子?”
国木田推推眼镜。
“没错,我也很好奇呢,一个14岁的少女,到底是怎么控制住的这么巨大的白虎?”
太宰治带着大大的笑容说着。
当然,他的好奇绝不止这些。
津岛,这可真是熟悉的姓氏,他可不记得津岛家如今14岁的孩子中,有一个叫做治子的女孩,但如果说是自己的女儿,年龄却又合不上,何况他可不是连自己有没有私生子女都搞不清的人。
“所以那个女孩什么时候过来?”
扛着砍刀的与谢野医生问道。
“我觉得应该快了。”
这么说着。
脚步声就从外面传来,哒哒哒的小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
甚至能听见她哼着歌。
一个提着黑色手提箱的女孩,在月光下,站在了仓库的门口。
一瞬间,就仿佛是错看到了另一个太宰治一样,但很快就能分清楚,这个人并不是太宰治,诚如中岛敦所感觉到的那样。
这个女孩,和太宰治很像。
她带着天真无暇的甜蜜笑容,黑色微卷的短发,比太宰治略浅一些的雀茶色双眼,圆润可爱的杏眼中荡着月色的涟漪,他们尽管五官略有不同,可谁也无法否认他们长得相像。
沙白色的短风衣,褐色的针织马甲和粗方跟小短靴,打底的米白针织长袜,鹅黄的荷叶边及膝长裙,领扣的蝴蝶结和蓝宝石领扣,穿着并不一样,然而雷同的元素却堆砌出了印象上的相似感。
但除开这些表象,更为相似的,是两个人身上有着如出一辙的,从骨子里渗出来的……
黑暗感。
当两个人互相冲着对方笑开的时候,侦探社的众人,甚至感觉他们就像是镜子的表里两侧。
“晚上好啊,侦探社的各位叔叔阿姨,好久不见,我是津岛治子。”
眼前的少女甚至优雅得体的行了一个屈膝礼。
太宰治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修治papa,我想你了。”
看着太宰治脸色,津岛治子得意的长舒一口气,不枉她把8岁后就没用过的油腻称呼,重新拿出来了。
——呵,虽然隔了28年,但是激将我去剪短发这个仇,我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