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连尚书纵是此刻七窍生烟,也不敢在御前发作,只得咬着牙齿将那恨意憋回去。
温正德诚惶诚恐的立在原地,委屈又无奈。他也是没料到自己闺女竟变得主意这么大,丝毫不将来前他交待的话放在心上。累得他如今进退维谷,里外不是人。
他虽回避着连尚书投来的目光,可先前余光已然瞥见那眼刀子的凌厉,这会儿额头上正大颗大颗的冒着冷汗。
权衡须臾,他终是躬身颔首向前挪了半步,哆哆嗦嗦的跪地请罪:“求皇上恕罪!是臣教女无方,才使得小女胆敢在御前大张其词,口出狂言。臣无地自容!”
“哦?”皇上这下难免有些迷糊,温家的父女竟是互相拆台来了?于是奇道:“那温侯对此事是何看法?”
就见温正德眼神游移了下,心中似有片刻的不情愿,可开口时还是顺了连平的意:“小女与连尚书之女虽有龃龉,却远不至论罪。如今小女身子大好,且连尚书也已亲自携重礼登门抚恤,臣深知其歉疚之心,故并不打算再行追究。还求皇上宽宥小女先前的御前无状,也一并宽宥连家姑娘的一时顽劣……”
听着这些对自家苛责,对外人宽宥的陈词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温梓童眼中精芒渐渐黯淡下去。
她对这个爹没多少指望,可人之常情,每次挨了刀子难免还是会痛一下。反正她想说的刚刚便已说明,心意和道理都悉数摆了出来,她倒要看看皇上是听她这个苦主之言,还是听她父亲的那套假慷慨陈词。
可她观察着,皇帝听完这些话,脸上却没显露出什么表情。只是皇帝虽不急着表态,有人却是看不过去了。
就在温梓童悄然窥觑皇帝神色时,蓦然听到一声嗤笑,她目光便遁着那声音往一侧移去。
前两日他见李玄愆时,觉得他与上辈子诀别时大不相同。虽则眉眼唇峰无一不肖似,却远没有历经人世浮华后历练出的冷绝。
而此时的李玄愆,目光中裹挟阴鸷,居高临下看着温正德。倒是同他上辈子携剑上朝睥睨堂上众人时颇为相似。
只是温梓童有些不解,李玄愆为何会对她父亲意见这么大?以至于皇帝在场,他的厌恶之情仍溢于言表。
她的目光从最初的好奇,不知不觉就转为了深望。那双星目含威的狭长黑眸,她看着看着,就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温正德也颤颤的抬起眼皮窥了眼四皇子,却被那肃杀阴沉之气震得立时一凛,便即又将头深埋了下去。只暗暗心惊,四皇子才及弱冠,怎的周身威压较圣上都不输?
对于儿子适才的冷嗤,皇帝也并未随意略过,侧过头认真看着他,示意直言。
李玄愆便不咸不淡的笑着问温正德:“敢问温侯,受山丹所害之人是温侯,还是令千金?”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四皇子特意问出,在场几人俱是意外,不过旋即也明白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纵是明知故问,温正德也不得不答,是以恭恭敬敬的答道:“是小女。”
李玄愆再问:“那不知令千金芳龄几何啊?”
“回四殿下,小女今岁十之有五。”
“哦,也及笄了。”李玄愆随意的点点头,目光却悄然瞥向温梓童。然而令他略为意外的是,想不到此刻的温梓童竟也明目张胆的望着他,且目光深沉。
似是……脉脉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