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在车前头的几个百姓口中亦是骂骂咧咧,温梓童虽听不清她们具体在骂些什么,但俨然一派恨极了的样子。
马夫回话的声音淹没在一片群情鼎沸的噪杂声中,待声浪稍稍落下,他才又转过头朝着车内大声重复了一遍先前的话:“这商贾就是在平阳侯督监大坝工程时,给他供石材的商人!听说原本该用千吨石材的堤坝,实际才用了不到五百吨!这其中被贪墨下的,可都是宿州百姓的命!他们岂能不恨?这下好了,有了这个人来指证,管他平阳侯还是天王老子,都得给宿州无辜枉死的百姓抵命!”
听清马夫的话后,温梓童身子不自觉的抖了一下,转头看椒红,见椒红也是吓掉了魂儿一般。温梓童将手捂在心口,强行让自己定了定神,然后佯作冷静的继续问道:“如今人才刚刚抓来,官府都还未审,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
马夫先前的语气笃定,官府都还没审商贾,他便已然认定了幕后黑手就是平阳侯,这不禁让温梓童觉得有些古怪。
马夫却只咧着嘴笑笑,含糊着过去,没肯说出原由来。
温梓童心下隐隐有一种猜测,那就是在背后煽动这股风向的人,下手极其稳准。不仅买通了牛二那起子人摇旗呐喊,鼓动本村灾民,还买通了不同群体的一些人来快速散播消息。就如马夫,每日在城中穿梭,见着行行色色的客人,最适宜传播各种小道消息。
而眼前这个马夫,倒也未必就是被人买通的,但多半是在被买通的同行人口中得知,便深信不疑,再继续扩散给他的客人。
随着那个商贾被押入府衙,百姓们的咒骂声渐渐转低,继而是另一种声音带起了高潮:
“多亏了伍大人啊!是伍大人为我们百姓做主,严惩了恶人!”
“伍大人前日才到,今日便已抓获了能坐实平阳侯罪行的恶人!伍大人是好官啊!”
“青天大老爷!伍青天!”
……
听着周遭百姓们由心而发的感恩,温梓童越发觉得,在背后唆使这一切的,就是伍经义的人。
明明拖着圣旨,不肯及时为灾民们开仓放粮,赈济民生。却献祭出个平阳侯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愤怒,自己则抓上几个所谓的“犯人”,沽名钓誉,引得百姓感恩戴德,山呼青天大老爷。
虽则气,可眼下温梓童更大的一种情绪是“怕”。她怕那个商贾真的说出些什么,不管是受人威迫,还是被人买通,只要指认她父亲的罪供书送至京城,皇帝便极有可能相信。
想了想,温梓童便拿定了主意,给椒红小声说道:“你一人去桃花村,将米交给他们,并让他们快些寻找我要的东西。”
“姑娘您不去了?”椒红微怔。
温梓童倾了倾身子,附耳说了几句,就见椒红脸色刷的一下转白,透着极度的惊恐!温梓童撤回些身子,依旧极低的声量最后叮嘱了句:“若子正之时我还未归,你便来密道见我。”
“可是……”方才的信息量属实太大,椒红一时不知该从何处开始置疑,情急之下只问道:“若是他们也走密道撞上了怎么办?”
“放心吧不会的,昨日他们运过去的那十几袋子米,够用上个三五日的了。”
椒红慌乱的点点头,却还是有一堆问题想问,可时间紧急,温梓童已留不给她时间一一详解,利索的跳下了马车。
温梓童动作之轻盈,以至于马夫都未发现。见前面的百姓渐渐散去,容出了条路来可供马车驶过,马夫便转头向车内递了一句:“两位坐好,咱们要上路了。”
说罢,将手中马鞭轻轻一抽,马车辘辘沿着府前街向东驶去。
目送着马车远离,温梓童置身一众灾民当中,左右看看,见他们虽因多日没有吃一顿饱饭而面黄肌瘦,可脸上却又好似洋溢着一种期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