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微在办公椅上疲惫地坐下,他的愤怒还没有完全平息,随即再次看向落地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内心经过短暂的平复后,他充满愤怒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空洞中隐藏着深不见底的沮丧。
看到手环上所剥夺的生存时间,先前的得意一时变得乏味,总之这不是他想要的,也不是他想看到的。他曾经真心实意地敬佩过沈静渝,毕竟那个男人在任何方面都强过他一筹,但一个人是不可能永远敬佩另一个人的,面对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伙伴’,面对老师对那个人的偏爱,他的内心无时无刻不在找寻一个理由,把‘伙伴’变成‘敌人’的理由。
他最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嫉妒。
所以当他在弥留之塔里见到沈静渝,继而听说老师的死因后,他的嫉妒爆发了,他的理由也找到了。
他希望沈静渝在副本中死掉,可他没有死,甚至还找到了通往第五重天的钥匙——那个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钥匙。甚至于,在他派往第五重天的攻略团全军覆没后,沈静渝又活着回来了。
凭什么连九重天那个最无耻冷血的神明都偏爱他?
他突然冷笑一声,将手环朝着落地窗狠狠地掷去,玻璃上产生细小的裂痕,随后一阵狂风刮起,那扇红木门被暴力地打开了,一声金属的脆响,那个刻着他名字的镀金铭牌可怜地落在了地上。
原杜微眯起眼睛,用手臂遮挡风暴,心想这是怎么回事,公会建筑里怎么会有如此的狂风?不等他深想,风暴将他的办公椅掀翻,他闷哼一声,狼狈地倒在地上。
狂风并未就此停下,它卷落办公室顶上用作装饰的丝绒帷幔,帷幔自上而下垂落在地,虚虚隔开了办公区和会客区。
门重重合拢。
风暴停止,室内一片狼藉,原杜微的头撞在了柜子上,眼睛一时无法聚焦,喉咙里也发不出完整的语句。
但他听到了皮靴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声音在帷幔后停下了,恍惚间,他见到帷幔间隙中一个仿佛带着圣光的人影。
【不可直视神明的眼睛】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胸腔仿佛遭受重锤,难以呼吸,他感受到了恐惧,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里不再是他的办公室里,这股恐怖的气息更像是——九重天。
他进游戏了?不可能!
下一秒,他身下的红色地毯簌簌作响,红色绒毛里似乎有蛇在爬行,他在恐惧中看清了,那不是蛇,而是带着尖刺的玫瑰花藤。
诡异地、美艳地、绽放。
他妈的,他一定是产生了幻觉,可尖刺进入皮肤时的那种疼痛绝非的幻觉。他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可他居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他内心的恐惧告诉他:
保持安静。
他匍匐在地,拼劲全力想要看清楚那个人是谁,交错的帷幔中间,他似乎听到有一阵清脆的银铃声传来,被汗刺激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半张脸。
不过他没有敢直视那双眼睛。
“办公室不错,是借鉴了结算大厅的装饰吧?”那个人惬意地笑道:“我很欣慰有人喜欢我的设计。”
他看到那个人用舌尖把一颗牛奶糖从左边卷到右边,嘴边勾起一抹明艳的笑意。
“不过,比起创造,我更喜欢破坏。”
·
沈静渝魂不守舍地走了半天,这才想起自己把阿年给忘了,他赶紧折返回去,却看到蔷薇公会的建筑有一处飘散出浓浓的烟尘,而原杜微办公室的方向,那扇漂亮的落地窗像烟花绽放般炸裂开了。
有这么生气吗?连玻璃都砸了,他心里涩涩地想。
“哥哥。”小孩清脆的声音响起。
沈静渝回过神,看到阿年坐在一张长椅上,委屈巴巴的,右脸颊稍稍鼓起一坨,见了自己望过来,他倒是把目光挪开了,银色的额发在阳光下散发出狡黠的光。
完蛋,又把小孩儿给惹生气了。
他伸出手,五指修长,试探性地勾勾阿年的手指。
没反应。
他准备收回手,不料对方侵袭上来,一把将他牵住,抬起眼睑,眼中带了微微的愠气。
“你又丢下我。”
怎么是又?
沈静渝没细想,嘴边止不住勾起笑意。
好乖。
“对不起。”
“不要有下一次了。”阿年这句话分明是用了肯定而严厉的语气,就像是后面应该接句:不然就把你XXX,但他咬咬下唇,小声说:“好吗?”
“……”沈静渝稍稍掩唇,脸颊有些许的微红,像是太阳晒的,“好。”
居民区·鸽子笼
塔内的统一居住地,每个人被送进塔内后都会自动分配一个住房,环境恶劣,臭水四溢。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多人都是无法忍受的,或许这也是游戏的某种激励措施,毕竟在通关第四重天后会分配去一个更好的居住地中。
鸽子笼的居民可以说是密密麻麻,悬空走廊可以见到几个来回走动的小机器人,那是清洁型机器人,但它的作用可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清理死去之人的宿舍。
阿年骨子里是个爱干净的,来了这地方心情变得很低沉,像是发泄怨气一般,抬脚将一个小机器人给踢翻了,不仅如此,见机器人滚到走廊栏杆处,他还补了一脚,原本就快散架的机器人在一通哔哔哔的警报声后摔落下去,零件七零八碎。
好几户人家打开门,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响起,无数人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沈静渝暗自扶额,牵着阿年赶紧离开。
“它挡了我们的路。”阿年说。
沈静渝点点头,对他的行为不予置评,只是提醒道:“会扣时间的。”
“你的都快清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