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眉一想到自己受到的这些痛苦,便想将这些痛苦百倍千倍地奉还到薛镜宁的头上来。
她看着已经傻掉的薛镜宁,莞尔一笑:“你知道吗?那日我和表哥在湖边,表哥跟我说,他娶你真的只是为了太公,等太公百年之后,他便立刻休了你,他让我等他。谁知道,一头猛虎突然闯了进来,表哥生怕我受伤,第一时间保护了我,让我躲到树后去。就在这时候,你扑上来替他挡了猛虎的利爪。你明白了么,在你我之间,表哥选择的是我。”
“不,你不要再说了……”薛镜宁浑身颤抖起来。
她头疼欲裂。
“你以为表哥为什么这段时间对你这么好呢?因为他愧疚,只是愧疚而已。”秦之眉讥讽地看着她笑。
薛镜宁眼圈顿红。
她想起来了。
在扑上去保护陆谨沉的时候,她正好与躲在树后的秦之眉四目相对,那一瞬间太痛苦了,比猛虎的利爪撕裂她的皮肉还要痛。
太痛了,她就晕过去了。
她就把那一幕忘记了。
想在想起来了围场的事,她也就什么都想起来了,包括她昏迷的时候,听到的侯夫人的那番话。
“那么两难的情况下,两人之间只能选择一个,你选了眉眉也是情理之中。如果受伤的是眉眉,你岂不是更难过?”
陆谨沉接着便问:“表妹没事吧?”
他心心念念的,都是她的表妹。
后来侯夫人对醒来的她说:“事发突然,他也难以两全。虽然这么说有点残忍,但是你要知道,你和——”
她现在知道了那句未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你和秦之眉,是不能比的,比不上。”
而她,竟潜意识地选择忘记这一切,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自以为是地偷偷幸福着。
殊不知,在别人眼里,她有多可怜、多可笑。
秦之眉欣赏着她的痛苦,感觉高兴极了:“表哥一直想娶的人就是我,只不过秦家与侯府政见不同,侯爷不许我们在一起。加上太公年事已高,一直记挂着当年的那桩娃娃亲,侯爷想让表哥断了对我的心思,才顺水推舟地答应了让你进门。在娶你的前一天,表哥将他的‘忘忧阁’改成了‘忘情轩’,现在你可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忘记对我的情,才能勉强娶你。”
“你别说了……”薛镜宁痛哭不止。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秦之眉,她还傻傻地与秦之眉说忘情轩这个名字很矫情,秦之眉当时睨着她,带着她看不懂的笑意告诉她,忘情轩本不叫忘情轩,叫忘忧阁。
她当时没深思秦之眉的眼神,现在想来,那分明是蔑然。
大概,那时的她在秦之眉眼里就是个被蒙在鼓里的蠢货吧。
“这就受不了了?还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呢,表嫂。”秦之眉将表嫂二字咬得很重,似在嘲讽。
“哦,对了,你还记得你回门那天吗?那天我伤了脚,表哥急匆匆地赶去见我,我说‘表嫂还等着你陪她回门呢,你快些去吧’,表哥却说‘薛镜宁能有你重要吗’,他亲自看着我上了药还不舍得走,我想到你实在太可怜,才催着他走的。之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去秦府看我,我只要喊一声疼,他就紧张得不得了。”
薛镜宁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的肉里。
她怎么不记得,他那时紧张的样子,他甩开她的手令她受伤的痛……她全部记得一清二楚。
“其实你也很清楚的对吧?”秦之眉看着几欲崩溃的薛镜宁,残忍地笑,“还记得七夕那日,我只是差点扭伤脚,他就紧张得不行,把你扔下亲自送我回家,在你面前尚且如此,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该对我有多好呢?”
薛镜宁面白如纸,泪水簌簌滑落:“够了、够了……”
“不够!”秦之眉咬牙切齿地盯着她,“还有中秋宴的时候,你知道陆谨沉离席去了哪儿吗?他去找我了。他太想我了,所以宁可留你一人在熙攘陌生的御花园,也要趁机与我一会。”
“哦,还有,听说表哥在围场的时候还教你骑马吧?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喜欢骑马,我的御马之术就是他教的。他一点一点地教会我骑马,却失去了我,只好在你身上塑造我的痕迹。”
“你看看,都这样了,你还要缠着他吗?那你真的很下.贱。”
“我没有!”薛镜宁使劲摇头,哽咽地反驳,“我不下.贱……”
她真的不知道,陆谨沉对秦之眉用情这么深。
如果她早就知道,她怎么会死皮赖脸地留在他身边,她怎么会交付身子,捧上一切……
秦之眉冷冷地看着薛镜宁,她想起侯府的丫鬟传来的话,说陆谨沉私下里都叫薛镜宁为“软软”,忽然露出了残忍的笑。
“表嫂,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她凑近薛镜宁,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听说他叫你软软,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小名叫晚晚。晚晚、软软,我想你应该明白了。”
薛镜宁一怔,好像整个人都被抽.空了。
她忽地又想起,她与陆谨沉圆房之日,便是秦之眉嫁人之日。
陆谨沉不肯去赴宴,晚上却在她身上蛮横地冲撞。
她以为他是喜欢自己所致,其实大错特错。
陆谨沉是为了秦之眉。
秦之眉是他的求而不得,秦之眉要嫁人了,他只能在她身上转移痛苦。
一切的甜蜜变得讽刺起来。
薛镜宁痛苦地捂住耳朵,痛苦地悲鸣:“啊——”
她无法说服自己再去相信陆谨沉。
怀疑的种子其实早就埋下,看着不声不响,到了破土而出的这一日,便势不可挡。
她崩溃了。
秦之眉满意地看着这一切,薛镜宁越痛苦,她就越快意。
她看着时机差不多了,决定给她最后一击,起身道:“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将真相揭开给你看。”
薛镜宁颤抖得如同落叶,怔怔地看向她。
“你在这里等着,那里有一扇琉璃窗,能看到外面,你看了就知道了。”秦之眉眼底闪动着意味不明的光,含笑地瞥了她一眼,昂着头颅离开了房间。
薛镜宁赶紧走向窗边,她哭得浑身乏力,一起身就跌倒,她便扑在地上爬了过去,双手扒着窗子,死死地看着外头。
正好看到水花一溅,秦之眉落入了水中。
薛镜宁心头一跳,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下意识便要出去找人救她。
此时,一道身影也跃入水中,她顿时停下了起身的动作。
是陆谨沉。
薛镜宁脑中嗡地乱响起来,这屋子本就安静,听不见外面的声响,此时更是除了嗡嗡声,什么也听不见。
只能像没有生气的木偶一样,怔怔地看着外面。
她看见,陆谨沉入水后很快就将秦之眉抱上了甲板,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陆谨沉一把将秦之眉抱入怀中,深情缱绻。
薛镜宁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失力地滑倒在地,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蜷缩起来。
压抑的哭声在小小的房间里回旋着,透着如浓墨一般的绝望。
她清楚地感觉到,心里有某个地方,碎裂了。
是被陆谨沉亲手捏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