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之助说完故事后,并没有对“人之价值”这个题目讲出个所以然来。
这是有些出乎大家预料的,因为光是听作之助的讲述就知道了,他是个很有主意的人。
按照他的故事所传递出的丰富信息,谁都能进行合理猜测:
也许作之助会说,人的价值就是故事性;或者说,「反思」与「志向」等等元素组成了人的价值;又或者,「价值」就是热爱,然后用一生去求索。
怎样解释都很合理,都有足够的说服力。
但统统不是,哪个可能性都不是。
作之助好像完全没有为一个故事拔高立意的才能。
他太朴素了,他可以用心的讲好故事,却没法用一句哲学式的空泛话语去进行轻率总结。
“因为我的故事还没有结束,还在发展着,所以无法得出结论。”他这样解释,“关于‘人之价值’,我还在进行思考和探索,有答案之前都会一直保持尊重。”
珍香听了,先是有点遗憾,之后又觉得这其实很好。
作之助是个十分踏实的实干派,从不夸夸其谈,现在只是暂时没有见解,将来一定会有的。她就与作之助一同期待那个未来,岂不美哉?
太宰治听完,则沉思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那么,织田作会怎样比喻‘人之价值’呢?”
“也许是「救赎」吧。”红发青年木讷地回答。
太宰治缓缓笑了:“是救赎啊,那可真不错。”
珍香注意到了太宰治微微发亮的双眼。黑泥精难得有单纯觉得愉快的时刻,一下子就变得像是个小孩子了……不对,这家伙原本也不是大人啊。
果然是早慧的孩子都老得快吗?
一直沉默倾听的松下先生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他垂下眼眸,端起水杯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凉水,姿态仿佛是在居酒屋里闲适地享受清酒。顺滑的长发在他肩上扫过,将多余的心绪都一气儿扫去。
呵,救赎?从来就不存在什么救赎。
……
两个故事过去,座谈会的气氛也热烈起来,大家都进入了状态,虽已入夜,却谁都不困。
童磨甚至是神采奕奕的。
更进一步说,他其实兴致高昂。
这太有趣了!果然答应来座谈会是对的,瞧瞧这些人,多么有意思啊。太宰说可以因此交新朋友,这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童磨完全不介意让这个座谈会顺利开下去。等结束了,它会根据自己的心意决定杀死哪些人,又将哪些人转化成鬼、变作真正的朋友。
如果最终能得到交心的好朋友就最好不过啦,就像猗窝座。它一直都当猗窝座是最好的朋友,虽然猗窝座实在是不够上进,实力弱小。
并且,它自信任谁与它交朋友都不会吃亏,因为它很懂得为朋友思考,很贴心,也很爱笑。
谁会不喜欢它这样的朋友呢?
其实在最开始,童磨会答应来座谈会,根本就没想过要配合什么,它只是发现了一个过分大胆的人在冒充教徒,而且冒充得十分不走心,一眼就能看穿。
原本直接杀掉就好,可太宰治却提出了座谈会的邀请。这说明太宰治并不是一个人,还有另外的同伴存在。
童磨可不想遇到什么走漏风声的情况,那样会被无惨大人训斥的,所以才决定亲自出发走一趟,解决后患。
但真来了它却发现,这儿比它预估的有意思太多,上演的根本不是什么“几个胆大包天的蠢材试图从邪教教祖身上获利”这种无聊剧情。
“啊,该我讲了吗?”童磨兴冲冲地搓搓双手,“前两个故事都和小说有关,我也应该讲个关系小说的故事才对,可我更想讲个关于一笔被隐藏起来的财富的故事,不知道你们愿意听吗?”
“当然愿意了,请快开始讲吧,卖关子可是会被人讨厌的。”
“诶,是这样吗?”童磨摆出有点慌张害怕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担心被讨厌似的,“那我现在就开始讲了哦。”
它展开一把金属扇,金黄色的扇面上刻着十分细腻美丽的莲花图,在烛火的映照下流光溢彩。
[系统快看,又是时尚单品。真叫人眼馋,做工好精致。]
[你要复刻吗?我觉得很重,不方便携带。]
[复刻怎么配得上我这领导格调?我用的必须独一无二好吧。我记得以前自己做了一张银白面具,回头我再打磨打磨,刻点紫藤花图案上去。]
那边珍香跟系统聊着,这边童磨则像个说书人般把玩着扇子,眯起眼睛微笑:“呐,你们可知道这座二层小楼是怎样来的?”
——
女人跌跌撞撞跑向教团。
无数纷乱的思绪在她头脑中左冲右突,平时会令她心情安宁的朝圣之路,今天行来却仿佛受刑一般痛苦。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她尾随着外乡人,在暴雨中爬上悬崖。
万世极乐……本该是极乐啊!
她至今还能记起那外乡人的容貌。惊艳至极,一见倾心。可是外乡人已经有了妻子,她只能把满腔思恋都压在心底。
如果可以独占外乡人就好了,如果外乡人的妻子能不幸死去就好了。
当她那么想时,她就把自己的心思全都告诉了她敬爱的、乃至于深深依赖的教祖大人。
“可怜,真可怜啊……”教祖大人叹息着落下泪来,行走人间的真佛用那双慈悲的七彩眼眸注视着她,仿佛在为世间万物流泪,又仿佛只是在独独为她流泪。
只是这样,她便觉得极乐世界正向着自己招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