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珍香其实希望童磨能干脆一点死掉。
人心都是偏着长的,珍香十分喜欢香奈惠和小忍,杏寿郎虽然长得挺晃眼,性格也乐天得有点叫人头疼,但只要和实弥对比就会觉得很可爱了。
所以总体来说,珍香希望这里的三位剑士都能好好活下去。
人类个体的生命拥有着微小的价值,就像星星点点的小火苗,她希望这样脆弱的价值不会被毫无意义的鬼轻易掐灭。
但珍香是无法绕过系统直接用一束日光灭了童磨的,所以她多少感觉到了糟糕的心情。
虽然平时她可以各种姿势欺负脑子不大顶用的系统,仿佛已经可以骑到系统头上去了,但实际上她仍然受系统管制,是被约束的领导。
和珍香内心的不爽相比,系统就很快乐了:[太棒了!虚真是个好人,他竟然愿意站出来帮助鬼!]
[是啊,真是个代善人。]珍香努力克制自己的阴阳怪气。
有虚加入之后,战斗就从焦灼演化成了一边倒。不死者不愧是不死者,施展出来的剑术强大到让人绝望,那是完全不同于呼吸术的可怕剑术,竟有足以压制住呼吸术的威势赫赫。
在生死相搏中,如果连气势都被压制,那必定是离死不远了。
鬼杀队的剑士们身上逐渐多出越来越重的伤,鲜血使一切都越发惨烈。
太宰治忽然问道:“在一看就知道赢不了的情况下,鬼杀队的剑士为什么不选择撤退呢?这是很简单的权衡吧,不能及时止损的话也只是在平添无谓的牺牲。”
珍香瞄了太宰治一眼:“没人会不懂这个道理,但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没听说过基于理性判断而选择撤退的剑士,只有出于恐惧而崩溃逃跑的剑士,那之后逃跑的剑士无一例外都失去了再次挥刀的能力。”
“那,为什么呢?”太宰治抱着讨教的态度问,他难得很正经。
“你知道各种文学作品里,人们是如何形容飞蛾扑火的吗?人们说它奋不顾身,又说它自取灭亡。”珍香忽然说起似乎并不相关的话题。
“如果出于理性思考就会知道,飞蛾会飞到火中完全是由于这种生物本身的缺陷,每只飞蛾其实都在拼尽全力逃离被烧死的结局呢,但在人看来飞蛾却是主动投火的。”
珍香看着越来越惨烈的战斗,看着流血越来越多的剑士,夜晚有月光、星光、刀剑反射的光、冰晶折射的光、呼吸术的光……各种星星点点的光亮落入珍香眼眸里,却无法让面具遮掩的眼眸亮起一分。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用最平淡不过的木然语调说道:“你问为什么剑士不会撤退,因为啊,对身处黑暗中的人来说,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为了光可以舍生忘死,为了光可以粉身碎骨,鬼杀队里塞满了会主动投火的笨蛋飞蛾,作为这个组织的领导真的很心累。
如果大家都能学学中岛敦的求生欲,或者太宰治这种理智的得失判断,她能少操多少心啊?
太宰治微微怔了一会儿,他望着战场,看到杏寿郎即使身受重伤也死撑着用炎之呼吸抵消血鬼术,看到香奈惠口中吐血也毫不畏惧地同虚拼刀,看到蝴蝶忍明知自身弱小也不断试图拼上自己为同伴制造反击机会。
这样的场面其实没有出乎太宰治的推测,是早就预料到的数种可能发展之一,但他仍然被深深撼动了心灵。
很多事仅用脑子去想象,和实际用眼睛去看是完全不同的。如果不经历一次,再聪明的人都会有理解不了的部分。
其实即便是现在,太宰治也依旧不能彻底理解,但他多少感觉到了……并且他为之动容。
自从接触到鬼、接触到鬼杀队之后,他就开始想寻找某样东西——虽然他还说不清那是什么——但他想,只要去贴近这些人、贴近这些光,他一定可以更进一步看清人类的本质,从而为自己找到活下去的理由。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个令他心脏颤抖不已的说法啊。
“我明白了,谢谢你告诉我,小箴乡。”太宰治笑了下,接着便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去,一头冲向童磨。
珍香被太宰治突然冒出的“小箴乡”这一称呼给吓得够呛,差点左心房内壁出血膨胀以致血管膨胀爆开拉开心脏瓣膜让血液在心房乱糟以致失血过多窒息休克。
用简练的话来说就是,她差点吓死。
作之助的反应比她快多了,追在太宰治身后就跑了出去,试图把莫名其妙往危险里钻的太宰治拉住。可太宰治早有准备,有心算无心,又怎么会让作之助得逞呢?
[珍香,太宰治这是要干啥?]系统表示很懵。
[我他喵的哪知道啊!]
也许对于真正的淡定大佬来说,掉马就只是掉马而已,但对珍香来说,掉马约等于原地去世。
死了算球!这跟预想中的马甲死遁可太不一样了!
她觉得自己的全部理智都在这一刻原地升天,羞耻感排山倒海一般冲击过来,她几乎失去了站稳的力气,摇摇欲坠,天旋地转。
已经来不及去思考太宰治是从什么细节里得出结论,又等待多久才揭穿她了,因为所有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涌上头顶,她不敢深思,一切都变得那样难堪和无法忍耐。
也许黑泥精一开始就发现了呢?之后一直在内心暗搓搓地嘲笑她,用戏谑的态度在暗处观察她蹩脚的精分表演?
不不不不要再想了!!!
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珍香甚至感觉到手脚发麻,头脑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