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放心,我定不会让他们有任何闪失。”
江寻鹤见他虽板着脸,但唇角却残留着一丝笑,便多问了句:“父亲今日好似很高兴?”
江云逸绷住嘴角,“高兴什么?我看你才高兴?!明日便要出发了,莫要麻痹大意!”
“是。”江寻鹤敛容,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怎么还不走?”
江寻鹤煞有介事道:“父亲难得如此高兴,没什么话要叮嘱小妹吗?”
“…………”
“小妹今日给父亲长脸了,父亲理应高兴。”
“我高兴什么?她都十四了,是时候该出去历练一番,哪怕这回不答应,下回我也得摁着她脑袋去!不然像她这样,混个魁首的成绩,临阵却畏缩不前,没得给其他弟子树了个懒散投机的‘榜样’!”江云逸越说越气,把气撒在江寻鹤身上:“说来说去,是你这个做大哥的太惯着她了!她发大小姐脾气你不管,她难得懂事一回你却开心得跟娶了老婆似的!你看看你这是哥哥该有的样子吗?!”
“……”江寻鹤摸了摸自己冰封雪塑的面瘫脸,心说自己连笑都没笑,明明是你自己乐得跟喝了十两二锅头。
江云逸告诫他,要严于律己,更要严以待人,要将江衔蝉当做普通弟子一视同仁,在这次任务中不得有任何偏袒举动。
至于她这回破天荒答应下山历练的事,更应以平常心看待。别人的孩子一出生便能喊爸妈,自己的孩子三岁才牙牙学语,这难道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吗?
训诫足足维持了半个时辰,江寻鹤满头冷汗表示悔改。
结果江云逸第二天便偷偷让人给江衔蝉塞了一堆灵丹异符,一行人马车都走远了,他还站在原地,背着手不知在冥思什么。
“家主,大小姐人都看不到啦,您也回去吧。”管家凑上来:“属下把东西交给大小姐的时候,大小姐看上去都快哭了,她说,一定会活着回来见您,一定不会给您和江门宗丢脸的!”说到此处,还抹了两把眼泪。
“这孩子……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江云逸眼眶红了,好半晌才颤声道:“寻鹤呢,他走之前怎么说?”
管家知道家主昨日对少主进行了半个时辰的思想教育,对症下药:“少主说,定会谨遵家主您的教诲,秉公无私,一碗水端平,不给大小姐任何援手……”
“我去你的!”还没说完,便被江云逸一脚踹翻:“他当真这么说?你给我把他追回来,我给他抽一顿!臭小子,亲妹妹都不管了?!!”
江寻鹤背后寒意顿起。
锵!
剑光一闪,一根蜘蛛丝软绵绵地飘落下来,干瘪的尸体被踩烂在马蹄下。
“大家小心,出了灵崖山便没有任何结界保护,此处有瘴气,妖物定然也更多。”江寻鹤一抖缰绳:“加快速度,天黑前要走出这片密林。”
弟子们纷纷应声,提速跟上。
天际已经卷起了流霞,归林的倦鸟在头顶盘旋。林子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雾霭,杂草没了马蹄,半条小道也无,很显然人迹罕至。若不是为了加快速度,他们一行人也不会经过这片密林。
好在淮阳毗邻酆都,过了此处,山脚下的客栈便也不远了。
想到届时便能洗一个热乎乎的澡、吃香喷喷的晚饭,江衔蝉又打起了精神,抬手挥掉总围着自己转圈的小蛾子,忍着大腿根被磨破皮的痛,夹紧马腹想走快一些,未料这马也和她一样骄纵得很,打了个响鼻赌气般站在原地不动了。
她本就落在最后,众人又走得急,一时都没注意到她的窘境。
“…………”
衔蝉气得死命按它脑袋。
喂喂,动一动啊你这混蛋!!
“噗嗤噗嗤——”累死啦老子要休息!!
一人一马在较劲之时,走在最后的景箫慢吞吞经过,好心送来一瞥:“要我搭一把手吗?”
“要要要!”衔蝉求之不得:“景师兄你来得真是太……”
唰——
一道白光闪过,可怜的小马驹霎时被削掉了半条尾巴。
“……及时了。”衔蝉愣愣地补上最后三个字,从头发丝僵到了脚趾。
景箫岿然不动地坐在马上,散漫而又闲适,根本没看清他何时出的手,“无需跟一匹畜生客气,小师妹未免太寡断了。”
“噗嗤噗嗤噗嗤——!!!”哎哟喂痛死老子了这人下手这么狠是魔鬼绝对是魔鬼吧!!
一脸懵逼的衔蝉就这样被发狂的马带跑了。
令人不适的小妖实在太多,沐青鸢袖中的虹练一刻也没闲下,前方的瘴气被搅得七零八落,倒是给众人提供了一片明朗的视野,那一阵阵诡异的压迫感也没那般渗人了。
她趋马上前几步,与江寻鹤并驾,“等一等,小蝉师妹还在后面。”
她知道江云逸父子平日很疼江衔蝉,甚至在试法大会那样重要的场合,江寻鹤也会为了江衔蝉的安危,不惜从捕猎中途退出。
但这回他却并没有时时刻刻注意着她,甚至将她一个人抛在了后面。这实在不像他所为,莫非……兄妹两人吵架了?
沐青鸢甩甩脑袋,迟疑再三,这才上前提醒江寻鹤。
“你是说小妹?”江寻鹤反倒是笑了笑:“放心吧,她没事的。”
话音方落,一只雪白的纸蛾扑扇着翅膀飞来,停落在他肩头,身形虚晃,又变成了一只纸雀,张着细嫩的嘴缘正要禀报,一阵狂风刮过,吹得它在空中翻了三个跟头,等再次飘回江寻鹤掌心的时候,纸雀只剩一口气了:“大小姐……一切安好……”
“……怎么都不像是一切安好吧。”沐青鸢看着方才那阵狂风,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