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很快被风吹远,衔蝉半个字都没听到。
冷静自持的女主与书中一样,不会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更不会多说半句无聊的话语。
景箫眼眸浸着水润的月光,微微发红,盯着江衔蝉的背影。
前一刻还在给自己喂药,江寻鹤一来便巴巴地凑上去了,还真是……本性难改。
想起上一世她在可遇而不可求的痛苦中挣扎堕落,眼下的一切看上去便格外讽刺,这么一想,两人竟有些“天涯沦落人”的同病相怜感。
景箫第一回,也是唯一一回,对江衔蝉产生了同情的心理。
“叮~恭喜宿主,目标好感度上升10%。”
好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江衔蝉才刚把缰绳解下,便收到了系统的提示。
“由于任务特殊,我给宿主开通了权限,当当——回忆钥匙!”
钥匙裹着金光融化在手心。
“注意哦,好感度每上升10%才能得到一把,每次只能开启一次,宿主大人可别浪费了。”
意思是如果找不准时机,就会浪费一次机会吗?
“小师妹,该出发了。”景箫逆着晨曦牵马走到她身边,和煦地提醒她,“你好像从方才起就一直魂不守舍。”
“昨晚没休息好。”衔蝉不以为意地笑着,指着他眼下:“你看,你也长黑眼圈了。”
景箫触了触眼下。为什么每次想套话,她都能找到话题转移重点?
“既然下定决心参加试炼,三天三夜不睡觉也是常有的事。”他提着嘴角,锲而不舍地揶揄:“小师妹难道怕累吗?”
“我要是怕苦怕累,也就不会跟着大家一起来了。”衔蝉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我这叫谨慎,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没坏处,不怕死地往前冲才是最愚蠢的行为。”
这是在讽刺他昨晚不听劝,一个人冲劲树林找死。
景箫果然沉了脸色,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走在一侧。衔蝉心情愉悦,脚步也变得异常轻快。
打不过他,但可以用嘴炮堵住他。
一行人将客栈收拾了一下——虽然几乎已成了一堆残垣断壁,一切打点完后,天色也几乎亮了,没时间停留,整顿行装重又上路。
酆都鬼界波云诡谲,淮阳便是一片熙熙攘攘的红尘紫陌,斑驳的古城门下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江寻鹤一行人走得低调,根本没人察觉。
江湖虬髯、王公贵族,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太多,说不定当他们是走镖的剑客。
“卖糖画啦——这位小哥要买糖画吗?”小贩见景箫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抓准商机殷勤地凑上来。
景箫容色冷淡地收回目光。
“你年纪也不大,想吃糖人没人会笑你。”衔蝉捱近他:“买一个嘛,我也想吃。”
“我从来没吃过那种东西。”景箫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像是怕被人窥见自己的秘密,他又拙劣地补了一句:“为什么你想吃我就得买?”
“……得,知道你不是绅士了。”衔蝉嘟哝了一句,下马掏钱买了两个,“我请你,下回记得请回来。我很穷的。”
她穷的话,这世上就没有富豪了。
景箫迟疑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酥脆甜腻。
他不喜欢吃太甜且粘牙的东西,原来远看诱人,尝起来却也就只是这么回事。
“千万别浪费啊。”她双唇泛着一层暖橘色的糖泽,又强调了一遍自己经济上的处境:“我现在穷得吃土。”父命难违,老哥不接济她了,她钱袋瘦了好几圈。
景箫半怔着,贫穷中的一点白面也能做出至尊美味来,自己的下一口就没想象中那么难吃了。
记忆里有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兴冲冲递给他半块冷硬的馒头,冲自己笑着露出四颗白牙:“一起吃才香嘛!”
衔蝉正收起钱袋子,迎面一道人影便往她身上撞,一个疏忽钱袋便脱了手。
这人瘦瘦小小的,穿着粗陋的青布短衫,却剃了光头,秃瓢脑袋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还没跑几步,站在衔蝉身边的景箫便伸出脚,轻轻松松将他绊了狗啃泥,钱袋在空中飞了半圈,落回他手里。
那人趴在地上呻.吟。
衔蝉走过去好好看了眼,他也不超过十五六岁,还是个少年模样。
“呜啊——饶了我吧!”他抱起青紫混杂的脑门,看样子是个惯犯,“我是永福寺的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我没有偷你钱袋!”
衔蝉乐了:“这不叫偷,难道叫抢吗?”
“出家人化缘的事,怎、怎么能叫抢!”小和尚支支吾吾地说着,抬头越过衔蝉的肩膀,看到站在她身后、满脸写着不悦与不耐的景箫,他嬉皮笑脸试图蒙混过关的神情霎时一变,变得仿佛见到恶鬼一般恐惧。
“我说,该走了,别逗留太久。”
尝到人生中第一支糖画的景箫心情不错,耐心地等了一会,才催促衔蝉赶紧上路。他抱手上前,视线往地上一垂,看清小和尚的模样,乌黑如墨的眼眸微微眯起。
“你、你……”小和尚脸色灰败,手指一寸一寸往上,直至指向视线里俯视着自己的少年眉心:“恶、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