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也伸出手,和她食指指腹碰在一起。它的语气有些迟疑,而后变得笃定:“我叫……景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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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在眼睫上跳跃。
江衔蝉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醒来时腰酸背痛,手心仍旧攥着那枚琥珀,只不过琥珀光芒不再,里面也是空空如也。
真的走了啊。
她打了个哈欠,机械地穿衣洗漱,带上装备出门。
同组的六个人早已在集合点等着了。
“这是幽沼密林的图纸,我们照着红色记号标记的路段走,就可以了。”她井井有条地给他们安排好任务,众人便干劲十足地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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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来到悬崖边,两股战战地抱住粗壮的树干,以免被呼啸的崖风刮下去。
崖底带着腥味的风卷起,一片紫色迷障浮在半山腰,隐隐能看见蜘蛛毛茸茸的长脚。
“小、小师姐,我们好像……迷路了。”
江衔蝉往下看去,当年被折断的树枝已经长出了新芽,翻涌的紫色雾海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想起昨天自己立下的旗帜,又看了看应该要去的目的地,不免觉得有些牙疼。
她一个人果然还是不行啊。
“等等,那边好像有人。”一人忽然伸长脖子,指着下面:“有个人在下面哎!”
一个白色的身影贴着峭壁,像大海中的一片小帆,随时随地都有翻没吞噬的危险。
所有人的心都被高高提起。
“是不是和我们一样迷路的师弟?”
“比我们更惨,他落单不算,还掉下去了。”
“别废话了,快喊人来帮忙,晚了要出人命了!”
这番七嘴八舌的功夫,小白点忽然借着一旁的树枝往上一跃,一下子与崖顶拉进了不少距离。
他扒住一块突石,明亮有神的目光掠过崖顶众人,却不说话,更没有开口求救。
他双瞳如平湖,目光扫过江衔蝉的时候,也未泛起一丝波澜。
“把手给我。”衔蝉主动开口,探出大半身体,朝他伸出手:“我拉你上来。”
对方看了她一会,却只靠着自己蛮力,双腿在峭壁上一蹬,借劲翻了上来,衣袍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
他穿的是素服,背着个长条形的物什,袖口、裤腿处都用束带扎紧了,显得身形纤瘦但有力。
虽然造型变了,但感谢神奇的造物主,这张脸还是这么原汁原味。江衔蝉默不作声地想。
“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呢?”她身后传来不满的嘟哝:“小师姐好心要拉你一把,你怎么理都不理?”
这看上去不大好相处的少年听闻此语并未生气,而是转身正视着那人,一板一眼地解释:“你们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若我拉住她的话,她会被我带下去的。”
他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让人想到凌晨草叶上的露珠。
江衔蝉不禁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他。
女娲用陶土造人,哪吒用莲藕复活,他原来的肉身陨灭了,如今这具身体是拿什么拼成的呢?
察觉到她的目光,少年也朝她看来,眼瞳清澈见底,宛若光泽潋滟的黑曜石。
江衔蝉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是这些人的领队,你是?”
大约是她先声夺人地表明了自己的地位,他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分郑重。
“我叫景箫,之前有人替我写了封推荐信,让我来找江门宗江宗主。”他顿了顿,瞥了眼身旁万丈峭壁:“来的时候迷路了,不小心闯进了这山崖,又不小心惊动了崖底的凶兽,为求自保,我只好动了手,这是那妖物的内丹。”
说罢将手心一粒又白又圆的东西递给他们,又十分正气凛然道:“既然在贵派领地猎得,便是贵派的东西,当物归原主。”
众人:“……”
说好的禁地有来无回呢?禁地好没有面子啊。
少年目光逡巡一圈,将众人五花八门的脸色尽收眼底,蹙着眉尖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江衔蝉一把夺过内丹,不客气地说:“想见我爹是吧,跟我来,这个就给我当报酬。”
给他写推荐信的人,应当是江云逸派出的,他从头开始修行倒也可以,只不过对她来说,难不成也要从零开始?
江衔蝉莫名觉得郁闷,明明昨晚道别的时候还故作洒脱。
她敲了敲系统:“还在吗?”
多年不见,系统还是冒得很快:“在的~”
“修好了吗?”她万年惯例先寒暄了一句。
“现在是作为原书番外篇的世界存在。”系统:“也就是男女主联手振兴宗门。”
江衔蝉“嗯”一声,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目标的好感度,是多少啊?”
系统突然没声。
她尴尬地笑了笑:“开个玩笑,他刷新重来了,数据什么都归零了,好感度肯定也……”
“真奇怪啊,宿主。”系统万年不变的电子音里出现一丝波澜:“攻略目标的好感度,现在是……100%。”
江衔蝉的脚步忽地停住了,她感觉身后有轻盈的林风拂过,树梢在沙沙作响,以及,自己的肩膀被轻轻碰了碰。
她回过头,少年站在身后,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来,虚拢成拳。
“这才是真正送给你的东西,那颗内丹不算。”
手掌缓缓打开,一朵蓝色纤细的小花,在婆娑光影下摇晃着脑袋。
接受光的洗礼,本应将过去的记忆和黑暗一同摒弃。
但有人在他心底留下一朵花,固执地将最美好的记忆藏在了花蕊里。那是腥风血雨的杀伐中,他唯一珍视的念想。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