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女孩登时惶惑地看了高个男人一眼,俏脸苍白,什么也没说就转身回了房间。
其余人也似意识到了什么,于是谁都没再理睬高个男人,纷纷离开,只留下对方自己,眼神呆滞,抖如筛糠地站在原地。
夜更深了。
*
这栋砖楼里一共有十几间屋子,傅蓝屿和晓慧就住在二楼的其中一间,两人一张床,因为晓慧觉得,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傅小姐,虽然你模样软,但你气质硬,跟你在一起,我能感觉到被保护。”
“哦,谢谢你措辞奇特的虚假赞美。”
“那怎么能叫虚假赞美呢?我很认真的。”晓慧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傅小姐,要不咱们今晚就点着油灯睡吧?太黑了怪可怕的。”
岂料她话音未落,屋内仿佛吹过一阵阴森森的风,然后整座砖楼的油灯,就全部熄灭了。
视线内一片寂静黑暗。
傅蓝屿沉默片刻,懒洋洋地叹了口气:“瞧你这乌鸦嘴。”
“……”
晓慧心里害怕,忍不住往傅蓝屿身边又凑了凑,伸手搂住了傅蓝屿的脖子。
傅蓝屿无语:“你会不会搂得太紧了点?”
“对不起啊傅小姐,你理解一下,在这种地方搂着个活人,终归比较踏实。”
“哦。”
晓慧把脑袋枕在傅蓝屿的枕头上,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一样赖在傅蓝屿旁边,结果还没等她安心地闭上眼睛,忽听外面突兀传来一阵女人的笑声。
很显然,那笑声阴森诡异,绝不属于正常人类。
她倒吸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出声,幸好傅蓝屿反应迅速,及时捂住了她的嘴。
“安静点。”傅蓝屿低声提醒,“想死吗?”
“……”
晓慧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不敢了。
外面的女人还在继续笑着,这笑声余音绕梁,飘荡在砖楼里久久不散。
笑声持续了十分多钟,直至逐渐淡去。
正当晓慧松了口气,以为这就结束了的时候,听得幽怨女声再起,只不过这次没有笑,而是带着浓重的哭腔,慢悠悠哼起了一首歌谣。
“妈妈看好我的我的红嫁衣,
不要让我太早太早死去。
啊~~啊~~啊~~
夜深你飘落的发,
夜深你闭上了眼,
这是一个秘密的约定,
属于我属于你。
嫁衣是红色,
毒药是白色……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流血不停,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但愿你抚摸的女人正在腐烂,
一夜春宵不是不是我的错……”
这首歌哼了三遍,到后面哭腔越来越浓,声音也愈发尖利悲戚,就像是某个女人站在床前,流着泪凄惨控诉一般。
晓慧手脚冰凉,颤抖得厉害。
“傅……傅小姐,咱屋里真的没人吗?我感觉这女鬼就在我耳边唱呢……”
傅蓝屿没回答,她侧耳倾听,仔仔细细辨认着歌词。
“我好像听过这首歌。”
“啊?”
“讲的是一位少女,把第一次给了相恋的未婚夫,谁知结婚前夕未婚夫却出轨了,她万念俱灰,服毒自杀——她死时穿着婚纱,一夜之间,那件婚纱仿佛被血染透,变成了鲜红的颜色。”
晓慧打了个寒颤:“为了个男人自杀,值得吗?”
“可能在她的年代,观念还比较陈旧。”傅蓝屿顿了顿,又语重心长地嘱咐,“所以说女孩子一定要思想独立、爱惜自己,狗男人该扔就扔,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呢,总会遇到新的爱情,千万别做傻事。”
“……挺恐怖的厉鬼寻仇,被你一讲怎么成深夜鸡汤了?”
“我也是为了缓解一下你沉重的心情。”
“……谢谢,那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傅蓝屿淡定反问:“你第一次穿越是怎么做的?”
“就……有个男生误打误撞找到了桃木剑,把僵尸砍死了。”
“你不如直接说自己是躺赢。”
晓慧被噎住,努力挽尊:“第一次没经验,这不第二次才想跟你多学习学习。”
傅蓝屿双手枕在脑后,语气从容。
“理论效果有限,经验要靠实践获得,你的任务永远是在活着的前提下,找到杀死鬼怪的办法。”
话虽如此,事实上,单是活着的这一前提,就已经很难办到了。
比如说,不守规则的人,甚至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
转天清晨,傅蓝屿从睡梦中醒来,发现晓慧就坐在床边,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她一瞬清醒,随手推开了晓慧。
“下次别离我这么近,我会怀疑你要暗杀我,揍你了算谁的?”
“……我哪有那个本事?”晓慧无精打采,脸上挂着沉重的黑眼圈,“我只是佩服你,在这种鬼地方,睡眠质量还这么好。”
“你不睡,难道要睁眼熬到天亮?睡眠不足,阳气不足,到时鬼怪半夜来找你,你死得更快。”
晓慧紧张捂耳朵:“你不要总是死啊死的,不犯忌讳吗?”
“这有什么可忌讳的。”
傅蓝屿漫不经心,披了外套起床,简单洗漱后下了楼。
看起来,的确只有她睡眠质量最好,因为其他人都早在一楼聚集了。
黑衣男人就坐在靠楼梯口的位置,见她下楼便抬眸望来。
两人对视一眼,他无声地笑了。
傅蓝屿不知道他为什么笑,也不太关心,她环视四周,清点了一下人数。
嗯,和她的猜想一致,还剩下八个人。
昨晚大声喧哗的、一米九的高个男人,没有出现。
晓慧有点不安:“少了一个人啊,你们谁见过他?是没睡醒,还是……”
“八成是死了。”
说话的是情侣中的女生。
“你怎么知道?你昨晚听到动静了?”
女生冷漠道:“我们都在三楼,那人就住在我俩隔壁——昨晚女鬼唱歌,你们都听到了吧?”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三位新人更是脸色不太好看,显然这一宿都担惊受怕。
女生继续说:“就在唱歌的时候,我俩听到隔壁传来声响,先是开门声,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像是利器砍断皮肉,又拆解骨头的那种钝响,一刀又一刀,跟杀猪似的。”
这番话,简直教人毛骨悚然。
黑衣男人倚着楼梯栏杆,闻言笑吟吟鼓掌称赞:“描述详细贴切,有画面了。”
“……”
那个胆小的新人女孩瑟瑟发抖,看上去又要哭了,只会不停地重复。
“那怎么办啊?那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哭就有办法了?”情侣里的男生凶巴巴回了一句,“赶上大家都在,一起上楼看看呗!”
他的女朋友立刻表示同意。
傅蓝屿从厨房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俩馒头,并随手递给晓慧一个。
“除了馒头还是什么都没有。”
“有吃的就不错了。”晓慧叹了口气,接过馒头,“他们刚才说,想要上楼看看。”
“好,那就去看看。”
在上楼之前,众人都去厨房拿了馒头充饥,只有一个戴眼镜斯斯文文的新人男生,说什么都不肯吃。
“这房子里都没人,谁蒸的馒头?我不吃,万一有脏东西怎么办?”
逻辑是没问题的,但在这样的世界里,讲究这套理论,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那对情侣均是一脸不屑,男生冷哼:“那你就别吃了,看看会不会饿死。”
“……”
众人排队来到三楼,找到了昨晚高个男人住的那间屋子,见房门紧闭,门口什么痕迹都没有,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但傅蓝屿的感官,拥有异于常人的敏锐度,她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她蹙眉,一脚把门踹开。
“啊——!!!”
在看清屋中场景时,那个新人女孩就放声尖叫起来,她向后倒退数步,猛地摔倒在地,差点晕过去。
其他人也愣在当场。
很奇怪的,屋里没有尸体,但很明显已经经历了一场类似屠宰的惨案。
墙壁、床上、桌面,甚至于天花板都溅满了血迹,血迹呈喷射状四散,质地粘稠,呈现出凝固后的黑红色泽,犹如一幅抽象派的诡异油画。
地板上零落着不少碎肉和骨渣,可见高个男人应该是被剁得稀烂了。
晓慧死死抓住傅蓝屿的手臂,哆嗦着指向不远处:“傅小姐,那……那圆圆的是什么?”
傅蓝屿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桌角旁边有俩颜色浑浊的、形似玻璃弹球的东西,她沉吟半晌,严肃给出了答案。
“是眼珠子吧?”
“……”
晓慧仓皇转身,跑到厕所去呕吐了。
那对情侣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毕竟是有经验的,也没表露出什么过分的情绪,看了会儿就牵着手离开了。
那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早就跑掉了,另一个染着黄头发的新人男生,干呕两声,终于还是强行忍住,临走时还顺便把瘫软在地的新人女孩,也一并拖走。
三楼走廊里,一时间就只剩下了傅蓝屿,还有那位来路神秘的黑衣男人。
两人相对沉默,最终是黑衣男人先行打破了僵局,他笑着伸出手来。
“小姑娘,认识一下吧,我叫乔云铮。”
傅蓝屿看了他一眼,略作迟疑,终是没拒绝,平静握住了他的手。
“傅蓝屿。”
“好名字。”乔云铮笑意更深,他忽而上前一步,凑近她耳边轻轻道,“那既然认识了,咱们是不是该商量点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