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见我俩出古堡,房间窗户必定要与我们在同一侧——我没记错的话,二楼的三位男玩家都住在另一侧,且集中在靠楼梯的位置,视角狭窄;三楼住在这一侧的,有乔云铮、程序员、刀疤男和那个又黑又矮的男玩家;四楼就只有咱们俩,以及小金。”
白笙恍然:“噢我记得,又黑又矮的那个是小金的目标对象,今早还被秃头程序员泼了一身牛奶呢。”
傅蓝屿点点头:“刚才我进乔云铮房间时,看到小金也进了黑矮男的房间。”
“……那他俩的嫌疑也太大了!”
“但现在没有证据,我无法保证一定是他俩。”
“要确认猜想倒也不难。”沉默半晌的乔云铮,此时微微眯起一双好看的眼睛,似笑非笑,“对方发现我们没被管家逮住,平安回来了,肯定还会有下一步计划,我们只需要先发制人,就能预防万一。”
白笙好奇:“怎么个先发制人啊?”
傅蓝屿倒是若有所思:“除了钥匙,你还从地窖里带了什么别的?”
乔云铮略一挑眉,示意她猜得很对,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样东西,交到了她手里。
“为避免管家查房,我先回去。”
鉴于走正门怕被人看到,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开了窗户,沿着之前白笙系好的麻绳,轻车熟路从墙壁溜下去,回到了三楼的房间。
傅蓝屿嘱咐了白笙两句,在确定白笙听懂了之后,她趁走廊无人,也以最快速度,遁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薄雾仍未散去,古堡的天空灰沉至极。
*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傅蓝屿和白笙例行出门,仍旧装作不熟的样子,各走各路。
傅蓝屿将自己的外套搭在手臂上,步伐懒散地往前走,走到小金房间门口的时候,恰逢小金开门,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傅蓝屿的外套掉在了地上。
“……对不起啊蓝蓝。”小金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样子,她帮傅蓝屿把外套捡起来,还有点难为情,“我刚走神了。”
傅蓝屿接过外套,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下次小心点。”
“好。”
两人的反应都很自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而与此同时,白笙也追上了并肩而行的阿粉和阿绿,可怜兮兮寻求安慰。
“粉姐绿姐,那个刀疤男的警惕性特别高,我还没聊两句他就把我赶走了,连屋也不让我进。”
阿粉蹙眉,下意识跟阿绿对视一眼,阿绿笑着问:“那他说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异常举动吗?”
“他……”白笙装模作样思考了很久,而后按照傅蓝屿先前教的台词,一字不落地背出来,“异常举动倒是没有,但他讽刺我演技太差,说咱们这群贱人一看就没安好心,还说‘肯定是那个粉头发撺掇的,想骗老子,门都没有’。”
阿粉磨了两回牙,不屑冷笑:“傻逼,不就是那晚骂了他一句么?这么记仇,还跟我杠上了。”
“那你搞定不了刀疤男,回头就选个别的目标吧。”阿绿道,“否则对团队也没贡献啊。”
“我有贡献啊!”白笙赶紧握住她的手,将寻求认可的小狗腿模样,演得活灵活现,“姐,我跟你们说,我刚才回房间拉窗帘时,发现了个特不得了的秘密!”
“……什么秘密?”
白笙环顾四周,神秘兮兮凑近:“就小金你们知道吧?她和自己的目标对象,用绳子爬下三楼,去古堡庭院里转了一圈。”
“……”阿绿奇道,“绳子?哪来的绳子?”
阿粉似有所悟:“在床边的柜子里,我开始也看见了,但没想到是做这个用的。”
“那她去庭院里干什么?管家都说了不准出古堡的。”
“只要不被发现,就不算违规。”阿粉说完,又严肃看向白笙,“她找着什么线索了吗?”
“我怎么知道?”白笙表情无辜,“就算她找到线索也肯定要藏起来啊,而且……当时她跟我对上眼神了,我担心她会记恨我……”
这句话,也是傅蓝屿特意强调过的。
阿粉“嗤”了一声:“她记恨你又能怎么样?是她擅自行动,还背着我们跟男玩家联合,害怕的应该是她。”
阿绿摇头:“果然,都黄金局了,装老实胆小的玩家,就没一个是好东西。”
“待会儿咱们静观其变,看看那丫头会不会露出马脚。”
“OK。”
白笙也赶紧附和:“我都听两位姐姐的!”……
午餐时分,伯爵夫人并未出现在礼堂,管家也没来。
但各色吃食已经在桌上摆好了,数一数,貌似只有十四份。
傅蓝屿用小刀切着面前的羊肉,目光一扫,发现那个黑瘦男没来。
她故意开口:“少了一个人?”
不出所料,当即有人附和:“我刚出门时,看见管家用钥匙把我对面的那扇门反锁了,是不是那人违反规定,不让吃饭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玩家都有些疑惑。
刀疤男粗声粗气:“违反什么规定?”
程序员鞋上的血迹仍未清除干净,他坐在那,无精打采的:“管家今早就说了句不让出古堡,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
傅蓝屿成功挑起话题,便再也没多说半句,她叉了块羊肉送进嘴里,眼神若无其事瞥向斜对面的乔云铮。
乔云铮用红酒杯挡住半边脸,抬眸看了她一眼。
两人唇边都隐有笑意。
别人听了这话,难免觉得黑瘦男擅自出了古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猜测。
只有他与她,还有白笙知道,黑瘦男被管家盯上,并不是因为出了古堡,八成是因为谎报军情。
告密的人是黑瘦男,所以当时管家才气势汹汹赶去了地窖,可惜没能抓着该抓的,当然要迁怒于他。
至于是谁撬开了乔云铮房门……恐怕另有其人。
这应该是合作犯案,毕竟黑瘦男自己又要跟npc对话,又要撬门收绳子,怕是没那么高的行动力。
无论如何,黑瘦男受罚这件事,已算是奠定了他们计划的第一步。
*
午后,阿粉并没给女玩家们回去休息的机会,而是直接把她们都带到了自己房间,统一开会。
大家都简要说了说自己与目标对象的进展情况,阿粉阿绿这俩老油条,选的又都是好攻略的,自然比较轻松;白笙装了装可怜,鉴于目标是难搞的刀疤男,又提前向阿粉报备了,也算蒙混过关。
轮到了傅蓝屿,她迎着另外四人的视线,流利地胡说八道,淡定得无以复加。
“那男的说自己现实中有女朋友,长得还比我美多了,劝我别做这不自重的事儿,他并不喜欢在游戏里跟女玩家结盟,因为女玩家通常帮不上什么忙——我软磨硬泡,总算唤起了他的几分同情心,他答应如果找到线索分我一半,但我感觉他在敷衍我,这狗男人贼得很。”
“……”
白笙在旁无语扶住了额头。
乔先生听了这评价,一定不会太高兴的。
为什么说傅蓝屿有女神棍的潜质呢?
就是她无论怎么胡言乱语,总有种正经诚恳的气质,让人莫名觉得,她讲的似乎也有几分道理。
譬如老油条阿粉和阿绿,居然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确实是狗男人,看不起女玩家就直说,装什么对女朋友痴心一片。”
“姑且再留他一天,看他能不能找着线索,要是没什么用,找个机会弄死算了。”
三人吐槽了乔云铮一番,然后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床边的小金。
阿绿笑盈盈的,亲切询问:“小金啊,你那边还顺利吗?我看你那目标对象被关禁闭了,怎么回事啊?”
“……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关禁闭。”小金低着头,声音细细的,“可能是,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吧。”
“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
小金犹豫了半天,这才瞥向一旁的傅蓝屿。
傅蓝屿不闪不避,坦然与她对视。
小金抿了抿唇,像是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色回答。
“我的目标对象跟我说,他透过窗户,看见蓝蓝和那个漂亮男人,用绳子爬下三楼,一起去了古堡外面。”
白笙啧啧出声,充满对对方倒打一耙的惊讶和难以置信:“出古堡的是蓝蓝吗?”
小金看着她,低声补充:“你从窗口垂绳子接应他俩,我也看到了。”
白笙倒吸一口凉气:“你你你……你这是要挑拨我们所有人的关系啊?明明是你出的古堡,我都看见了!”
她甚至还扯了下阿粉的衣角,一副“这套路太深了,我服”的委屈模样,戏非常好,深得傅蓝屿指点真传,属于可以拿奥斯卡影后的级别。
幕后导演傅蓝屿在喝水,语调很冷漠,是那种义正辞严的冷漠。
“那男人一直提防着我,还能愿意和我一起出古堡呢?小金,你这一杆子准备把我打死,是看阿粉阿绿两位姐姐不好欺负,就捡软柿子捏?”
“……”
“你撒谎撒得这么急,是不是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迫不及待要去通关,打算把我们这些竞争对手能除掉多少,就除掉多少?”
小金口才远不如她,登时又慌又气:“我没有!我哪有找到什么线索!”
傅蓝屿叹了口气,又转向白笙:“其实你们俩才是商量好的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讲得跟真事似的,往我身上泼脏水。”
“拜托啊大姐!”白笙气道,“我刚难道不是在帮你说话吗?你到底有没有点明辨是非的能力?”
于是这一出半真半假的罗圈架,你咬我我咬你,成功把旁观的阿粉和阿绿给绕晕了。
“……算了,没关系。”阿粉凉飕飕地提议,“不管是谁在撒谎,我们搜搜身,总能有收获的。”
“我同意。”阿绿的步调始终与阿粉保持一致,她优雅起身,“那我搜小金,你搜蓝蓝吧。”
“行。”
傅蓝屿从容站起来,伸展双臂,任由阿粉摸来摸去。
她未雨绸缪,早在房间里的时候,就将沾了花丛泥土的外套抖落干净了,连鞋底都仔细擦了一遍,完全看不出去过外面。
相比之下,小金就显得不太情愿,还心有不甘地嘟囔着。
“如果她真的找到了线索,怎么可能把线索藏在身上?”
岂料下一秒,阿绿就从她的口袋里,拎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纤细苍白的人类指骨,关节处断裂,应该是被掰折的,上面还凝结着乌黑的血垢。
……这其实是上午乔云铮取钥匙的时候,顺便掰下来的,再由傅蓝屿趁机丢进小金的口袋,正好冒充线索,派上用场。
白笙时刻不忘演技,见状嫌弃地“噫”了一声,往阿粉身后躲了躲。
“谁的骨头?”
阿绿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
“小金,蓝蓝藏没藏我不知道,反正你是藏了,按理说大家都规规矩矩呆在房间里,身上不该出现这种东西吧?”
小金看着那根指骨,连连摇头,恐慌而不可思议。
“我不是,我没有!我根本连见也没见过这东西,我……对了!刚才吃午饭之前,蓝蓝和我撞了一下,肯定是她偷偷放进我口袋里的!”
傅蓝屿叹息:“看你平时讲话战战兢兢的,连断句都断不清楚,拉人下水搞陷害时倒挺口齿伶俐了,佩服佩服。”
“……我没有!”小金嗓音提高了八度朝她吼,“明明就是你搞的鬼!”
“行了,这是游戏,每个人都在找线索,出不出古堡是你的自由,我们也管不着。”阿粉不耐烦地把小金扯开,“但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被踢出我们的队伍了,我们留一丝情面,暂时不会优先对你下手,你好自为之。”
阿绿晃了晃手中那根指骨:“不过这东西既然被我搜到,就算集体共有财产,不能还给你了哦。”
白笙佯装好奇,在旁出谋划策:“这看起来像是能插进哪里,或者是开启某些地方的道具啊,就类似钥匙一类的。”
“回头到处去试试,总会有用的。”
“绿姐你这么聪明,保准没问题。”
小金被泼了一脑袋脏水,还洗也洗不清,她气得几欲发疯,可对方四个人,她也没法把她们怎么样,只能忍气吞声。
她瞪了傅蓝屿一眼,即使隔着镜片,也能感受到那股怨毒之色。
她转身出去,恶狠狠甩上了房门。
*
晚餐时分,伯爵夫人再度出现,她仍坐在餐桌的正位上,优雅端庄地切着牛排,自始至终没说过半句话。
众位玩家也各自吃饭,没做任何交谈,像是等待审判的一群犯人,气氛沉寂非常。
直到伯爵夫人用餐完毕,照常拎着裙子离开礼堂。
只是在路过程序员身边的时候,她伸出手去,很温柔地在对方肩膀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犹如地狱的邀请函,程序员霎时面如死灰。
可想而知,这种特殊的对待,自然是和他鞋上清除不干净的血迹有关。
然后接下来进入礼堂的威廉管家,则告知了众人一个更为意外的消息。
今晚和昨晚的规则不一样,今晚并不需要投票出女玩家去献祭。
“请各位尊贵的男性客人,午夜务必留在自己的房间内,进行古堡惯例的祈愿仪式。”
祈愿仪式?
谁也不知道这个祈愿是怎么个祈愿法,总之可以确定的是,今晚轮到男玩家们倒霉了。
单数夜女玩家,双数夜男玩家,谁也别想跑。
……
深夜,傅蓝屿悄悄又遁进了隔壁白笙的房间,鉴于今夜乔云铮要遵守规则,留在自己房间里搞那什么祈愿仪式,两人决定直接去他的房间,一起看看是个什么仪式。
现在众位玩家的警惕性都很强,光明正大通过走廊去三楼,恐怕会被人发现。
所以两人在窗框上又系了绳子,准备神不知鬼不觉从外墙溜下去。
诚然,这对白笙来讲,也是挺严峻的考验。
她试了好几次都不太敢,最终由傅蓝屿打头阵,先去敲乔云铮的窗户,然后两人再一起接应她,把她抱进了屋。
乔云铮笑着同傅蓝屿耳语:“你刚才脸贴玻璃的时候,我真的吓一跳,差点把你推下去。”
傅蓝屿翻了个白眼:“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不杀之恩。”
白笙坐在窗台上,一个劲儿地喘气:“我服了,你们俩到底是怎么跟壁虎一样爬上爬下的?我都快吓死了!”
“你运动量还是不够。”傅蓝屿说,“回去让你哥继续监督你锻炼,每天不完成指标就别吃饭了。”
“……”
听得乔云铮又问:“你们今晚真打算留在这?今晚是针对男玩家设置的考验,其实你们待在自己房间,应该可以睡个好觉。”
傅蓝屿看了他一眼:“我好奇你们的考验是什么,只能从你这找找答案——我当然不放心把笙笙自己留在房间,只能一起带过来了。”
他微笑颔首:“多谢蓝妹担心我,我突然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来的自信,但我觉得你也温暖不了太久了,你有这说骚话的工夫,不如研究研究晚上的祈愿仪式。”
“晚上的祈愿仪式,很可能是削苹果。”
“削苹果?”
乔云铮一指那张书桌,傅蓝屿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书桌上的镜子前面,摆放着一个红里透青的苹果,还有一柄锋利的水果刀。
白笙积极抢答:“我听说过这个!就是你坐在镜子前削苹果,苹果皮不能削断了,等你削完一条完整的苹果皮时,镜子里就会出现你未来的如意郎君。”
乔云铮沉默半晌,亲切友好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温馨建议:“白小姐,以后少看点童话故事,多看看恐怖片吧,有助活命。”
“……”
白笙登时再也不想搭理他了。
于是三人各自斟了一杯水,照旧坐在沙发上打发时间。
直到古堡的钟声,再度敲响了十二下,午夜降临。
乔云铮抬起头,他敏锐发现那面镜子上,有暗红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放下水杯,朝书桌走了过去。
“可能是仪式开始了。”
傅蓝屿不确定这个仪式是否只针对男玩家,如果女玩家也出现在镜子里,会不会发生意外状况,所以她选择坐在原地,按兵不动。
白笙紧张拽着她的衣袖,小声地问:“乔先生,你看见什么了?”
乔云铮盯着镜子沉吟良久,脸色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镜子里没有我的影像,是空白的。”
“啊?”
“而且我现在除了手能动,全身都动不了了。”
换句话讲,从坐上椅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最佳导演傅蓝妹,金马影后白小姐※※
※※云哥对着镜子削苹果皮,削到最后,看见镜子里出现了他的如意娘子,原来是蓝妹(?)※※
※※为了方便大家区分,我选择了非常直观的代号来称呼玩家※※
PS:明天还是万更,保质保量的万更,爱我你们怕了吗?怕了就交出30个币,那是我后天的饭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