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总是沁着凉意,但在这样阴气逼人的夜晚,却莫名令人心生安定。
傅蓝屿没拒绝,两人就这么牵着手并肩而行,朝着后院的柳树阵走去。
月光冷冽,庭院里树影摇曳,风声幽怨,每走一步都觉寒意刺骨。
傅蓝屿垂眸注视着脚下自己的影子,心中略感异样。
她总觉得不远处有谁在跟着自己,哪怕那脚步声很轻微,凭她敏锐的耳力,还是听到了。
但她不敢贸然回头。
就在两人穿越中庭回廊,即将踏入后院的时候,很突兀的,她蓦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是乔云铮的声音,距离很近,仿佛就贴着她的耳畔。
“傅蓝屿。”
“傅蓝屿。”
他的语气非常焦灼担忧,像在急切地想要提醒她。
“傅蓝屿,快回来,你旁边的不是我,不要相信他!”
“傅蓝屿,快回到我身边来!”
所谓夜半莫回头,其实是源于那个古老的民间传说。
如果你夜半走在路上,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你的名字,记得千万不要回头。
你回了头,身上汇聚阳气的那盏灯就灭了,鬼怪便可借机侵占你的身体。
只可惜有许多人都没能捱过这一关,因为鬼怪会想尽各种办法引诱他们回头,只要是人,总有意志薄弱的时刻。
傅蓝屿忽然深深叹息了一声。
身侧的乔云铮,愈发用力攥紧了她的手:“怎么了?”
“刚才有人在背后叫我,是你的声音。”
他眼神一冷:“说什么了?”
“说你是假的,它才是真的。”
乔云铮放下心来,她能这么说,就证明没上鬼怪的当。
“我就在这。”他轻声道,“除了我,谁也别信。”
“我当然不会信。”
毕竟真正的乔云铮,不会直呼其名,叫她傅蓝屿。
无边夜色里,两人仍旧寸步不离对方,从后院的第一棵柳树开始,以最快速度挖土。
这一片邪门的地方,不可能不藏着东西。
……
崔莉莉在现实中练过几天空手道,还协助警察抓住过小偷,一向自诩艺高人胆大。
之前的那些世界,有的是她自己过的,有的是花钱雇人带着过的,她觉得自己该见的都见了,算得上经验丰富。
她不太信任目前的舍友汪腾,那家伙,一看就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子,好色之徒,而且也不一定和自己一条心。
线索还是要靠自己去找,到时候胜券在握,再酌情考虑和谁结盟。
要找个可靠的盟友,总之不能是那个傻子。
于是她半夜趁着汪腾睡着,偷偷起床从窗户爬了出去,准备去后院一探究竟。
她今天没找着铁锹,但找着了一把小铁铲,虽说比较袖珍,不过也聊胜于无,顶多是挖起土来费点工夫。
结果她刚走到半路,就望见了前方同样要去后院的傅蓝屿和乔云铮。
……一对狗男女,这么快就勾搭上,还同进同出了。
其实她不愿意承认的是,自己也有点嫉妒。
乔云铮的长相,完全是她喜欢的类型。
遗憾的是他眼瞎,喜欢那个装腔作势的小绿茶婊。
她想,小绿茶婊肯定活不长的,等对方死了,如果那个男人愿意求自己两句,自己或许可以不计前嫌,勉强把线索分享给他。
就这样,她一面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一面轻手轻脚跟在两人身后,打算看看他们准备干点什么。
月色照树影,有风吹得她后颈发凉。
下一刻,她突然听到了汪腾的声音,那粗犷的嗓门,她不会听错的。
汪腾在高声呼唤她。
“崔莉莉!”
“崔莉莉快回来!前面那俩是鬼,你不要命了?”
她心底一凛,下意识回过头去。
“你说什……”
一句话只问出了三个字。
话声戛然而止。
她发现自己的身后空空如也,压根就没有人。
……
汪腾还在床上睡觉。
他迷迷糊糊间,隐约听见窗户响动,待皱着眉头起身看去,见崔莉莉正慢吞吞从窗台爬进来。
“……操!”他被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去了?待会儿再把鬼给招来!”
崔莉莉坐在方桌旁边,幽幽开口:“找线索去了。”
“找着了吗?”
“没有。”
“……老子就知道。”他哼了一声,翻身又躺了回去,“你也就吹牛逼还行。”
要是换作白天的崔莉莉,早就跟他吵起来了。
但现在的崔莉莉没有说话,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盯着他的背影看。
又过了许久,直至像昨晚那样,窗外再次响起了女鬼哀戚的哭声,余音绕梁,尾韵不绝。
汪腾像是也习惯了,他眯缝着眼睛朝桌上油灯投去一瞥,确认油灯已经用那只大瓷碗扣好了,这才又放心地背过身去。
他嘴里嘟嘟囔囔:“跟根儿木头似的杵在那,半夜撒癔症啊?怎么着我给你留的床铺还不够?在这谁管你是不是女的,你嫌弃我就自己打地铺去。”
崔莉莉看了他一眼,又转向窗户。
月光照进窗子,窗外女鬼的脸正贴在玻璃上,咧着一张涂了鲜红唇脂的嘴,像是在哭。
她跟女鬼对视了很久,呆滞的眼睛,慢慢变得漆黑空洞。
她终于起身,拖着步子走向床铺。
她伸出手去,略显迟钝地推了推床上的汪腾。
“汪腾。”她哑着嗓音说,“汪腾,我饿了……我饿了……”
汪腾被她推醒,一脸的不耐烦:“操,三顿饭都难吃得像泔水,谁他妈不饿?老子大晚上哪给你找食去?滚远儿点别吵老子睡觉!”
“……”
汪腾被崔莉莉这么一折腾,睡意醒了大半,满肚子火气。
但他躺在那等了会儿,没再听到崔莉莉讲话,也没见她上床,又不禁有点疑惑。
他转过头去,发现原本站在床边的崔莉莉,居然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崔莉莉?”不祥预感油然而生,他心里发毛,忍不住叫了两声,“崔莉莉你哪去了?别装神弄鬼的啊老子可不吃这套!”
半晌无人回答,然而墙角处,却隐约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轻微声响,像是老鼠在啃噬东西,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汪腾抚了抚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犹豫着穿鞋下床,顺着声源找过去。
借着月光,他看见了蹲在墙角的崔莉莉。
就这一眼,他只觉头皮发麻,浑身的毛孔都恐惧炸开,冷汗源源不断地往下流。
他慌张地倒退数步,险些撞上身后的柜子。
崔莉莉满嘴血迹,正在津津有味啃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如同在啃泡椒凤爪。
咯吱咯吱。
食指的骨节齐根断掉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牙齿与骨头摩擦的声音,听得人不寒而栗,眼看着整只手的皮肉都已被啃完,露出了森森白骨,她意犹未尽,仍在吸吮着滴落的鲜血和肉渣。
她舔了舔嘴唇,而后用那只被啃食殆尽的右手,猛地抓向自己的左肩膀。
她的指甲如同锋利的水果刀,顿时就扯裂衣服,硬生生从肩头撕下一块肉来。
“好吃,好吃……真好吃……”
她将那块肉囫囵塞进嘴里,大肆咀嚼,一边嚼,一边含糊不清地咕哝。
粘稠的血液,浸透了她白蓝相间的衣服,顺着衣袖一直流到地面,再从地面汇聚成泊。
她恍若不觉,就像吃手抓羊肉似的,单手撕扯,直至将左手手臂全部扯烂吃光,彻底变成一条血粼粼的骨架,软趴趴地垂在身侧。
她抬起头看着汪腾,脸上也糊满了鲜血,随着她讲话的动作,有大量血浆和碎肉从她嘴里涌出,她龇着血迹斑斑的牙齿,朝他一笑。
那笑容竟充满了幸福感,诡异到令人胆寒。
她问汪腾:“你饿吗?要不要吃?”
“……”
汪腾穿越过这么多次,见过鬼杀人,也见过人杀人,但自己吃自己的事情,他实在没见过。
孤陋寡闻的他,深更半夜不幸目睹室友的自残现场,此时寒毛倒竖、双膝发软,只差一点点就要昏厥过去。
要不是因为他心理素质还算过硬,当场吓尿也是有可能的。
崔莉莉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不失望,只是重新低下头去,继续吃自己。
她吃完了手臂和肩膀,又开始撕扯胸前的肉,她的手指在胸口处掏来掏去,每掏一下都有大量的血液涌出,把她的裤子和鞋也染得通红。
她锋利的指骨,终于畅通无阻扎进了胸口,半晌用力,将一颗兀自跳动的血淋淋的心脏掏出来,张嘴狠狠咬了下去。
只听“嗞——”的一声,那颗心脏里的血,瞬间喷了数尺远。
崔莉莉一头栽倒在地,圆睁双眼,脸上仍旧带着满足的微笑,就这么断了气。
屋里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了一个浑身抖如筛糠的壮汉汪腾。
汪腾盯着崔莉莉的尸体,眼神发直,好久才回过神来。
他麻木转身,哆嗦着走回床铺,结果手刚一碰到被子,就弯腰不受控制地呕吐起来。
这注定是个无法入眠的夜晚。
*
傅蓝屿和乔云铮,在后院挖了整夜的柳树,直到东方既白,天色微亮,这才原路返回,从窗户翻进房间。
要说有收获吗?确实是有的。
乔云铮在其中一棵柳树下,挖到了一只贴着符纸的木盒子,盒子里装着一枚系着红绳的玉佩。
从形状上看,这玉佩像是太极八卦的阴阳鱼,但只有白色的一半,黑色的一半并未找到。
“系统也不可能这么轻易把两枚玉佩都埋在柳树底下,另一半肯定藏在别的地方。”
“总之这一半你先拿着。”
傅蓝屿正躺在床上打盹,乔云铮俯下身去,顺手把玉佩塞进了她的外套口袋里。
她睁开眼睛,与他对视。
乔云铮单手撑在床沿,微微垂眸看着她。
“怎么,不再睡会儿了?”
谁知傅蓝屿尚未回答,就听见走廊尽头传来了一声尖叫。
这个游戏惯常如此,总是以一声尖叫,来拉开玩家死亡的序幕。
有时候男玩家叫,有时候女玩家叫,谁叫都无所谓,反正效果是一致的。
都穿越过这么多次了,何必大惊小怪?
“这下子想睡也睡不了了。”她翻身下床,“走,去看看。”
两人径直来到尽头那间房,见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而灰衣老人正拿着扫帚簸箕,还有一只很宽的布袋子,在收拾崔莉莉的尸体。
崔莉莉死相极惨,半边身体都像是被野兽撕咬过一样,血肉狼藉白骨外翻,破烂得令人不忍直视。
她一双眼睛还直勾勾盯着这边,沾满血的脸上,凝固着一个诡异的笑容。
那对小情侣依偎在一起,舒瑛把脸埋在男朋友的怀里,显然是看不了这种场面,她的男朋友拍着她的后背,正低声安慰。
顾墨池站在一旁,冷眼打量着蹲在床边的汪腾,那张床上还有干涸的呕吐物,十分有碍观瞻。
他问:“汪先生,你的室友死了,你都没什么想说的吗?”
汪腾胡子拉碴,黑眼圈浓重,看上去就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来岁。
“关老子屁事。”他有气无力地骂,“这娘们儿深更半夜要跑出去找线索,不知道撞了什么鬼,回来就开始啃自己,一边啃还问老子饿不饿……操他妈的!老子招谁惹谁了?!”
傅蓝屿突然想起,昨晚似乎有人在后面跟踪自己,现在看来,对方大概率就是崔莉莉了。
夜半莫回头,估计崔莉莉是着了鬼怪的道。
“她是违反规则了吧?呵,深更半夜出门,那女鬼就在外面哭,不中招怎么可能?”
说话的这个男玩家叫窦超,腮骨突出、眉低压眼,天生一副精明刻薄相,昨天就是他讽刺游戏的开局像相亲,可见不是什么善茬。
众人都没接话,纷纷沉默着看向屋内。
这会儿工夫,灰衣老人已经扫干净了地上的碎肉,又将崔莉莉的尸体装进布袋子,倒拖着走了出来。
临离开房间的时候,他慢悠悠撕去了门上写着崔莉莉名字的宣纸。
汪腾在身后问:“喂,这屋死过人,我能换房间吗?”
灰衣老人回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笑。
“不能。”
“……操。”
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直到游戏结束,他都要面对着满地的血污,以及满床自己的呕吐物睡觉。
尸体一处理,清晨的插曲就算是过去了,众位玩家显然被这一地碎肉搞得没什么没胃口,都没去大堂吃早饭。
除了傅蓝屿和乔云铮。
对傅蓝屿而言,饭好不好吃的都要吃一口,身体健康是第一位的,否则怎么应付那些妖魔鬼怪?
她喝了碗粥,跟乔云铮一起回房间,途中看那对小情侣拿了一柄小锄头,往后院的方向走去了,好像也要去松松柳树的土。
可惜他们晚了一步,柳树底下埋的东西,现在正放在她的口袋里。
走廊里,窦超和他的女搭档交头接耳,貌似在商量着什么。
见两人走来,窦超直起身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双方擦肩而过,傅蓝屿冷静朝他投去一瞥。
很奇怪的,她恰好与他对上了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关于游戏的一些解释※※
1.鉴于有些读者存在疑惑,譬如新玩家在游戏里和老玩家竞争,是不是根本活不了两三局;再譬如要是男女主和朋友们上了白金,全都穿越了一局怎么办?
关于这个,其实系统是有机制的,会根据情况平衡,虽说偶尔会遇上一堆大神签了约进青铜局,但大部分新人玩家匹配到的还是菜鸟局(多少会有运气成分就是了)
玩家这么多,要认识的人全都匹配到一局,实在是概率太低的事情,而且如果想要绝对规避风险,完全可以两两签订契约,签约是可以选择时间段穿越的,别选同一时间,就一定不会匹配到同一局。
2.还有,关于这个系统怎么这么狗,为什么只能活三个人的问题。
这个狗系统,叫【幸存者逃亡系统】,灵感来源于一部小众电影《密室逃脱》。
系统选择的都是在各种事故、各种意外中,侥幸存活的玩家,目的就是要让这些所谓幸运的玩家,再决出最幸运的一批,所以设定存活率极低,而且经常有考验运气的成分(详情参照上一卷的镜中女巫杀人)
总之别问,问就是系统神经病。
————————唠叨完毕————————
每天都要绞尽脑汁,看怎么劝养肥的可爱们追连载,怎么哄潜水的可爱们评论。
我,一个美丽而话多的作者。
PS:我的WB是我的笔名,感兴趣记得去搜,可以在那里催更,有私信我也会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