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鹤和傅蓝屿整整绑定了两年半,这两年半他一路陪着傅蓝屿,完成了白金四的所有关卡。
细想起来,他以往那些年在游戏里,似乎从没有这么激进过,事事都要冲在前面,流血拼命,不曾后退半步。
像是怀着无尽沉重的责任,要将过往的时光都补回来。
他知道傅蓝屿不能输,而他也无论如何,都不想让她输。
值得一提的是,在此期间,等级相同的白箫与纪翎先后通关了白金四,在纪翎平安穿越回来的那天夜里,所有人都在家里。
当时包括景鹤在内的四个人,集体痛哭失声,只有傅蓝屿站在旁边,给他们斟了杯新沏好的茶。
她看着相拥而泣的白箫和纪翎,半晌,反而微微笑了。
多好啊,白金局流传已久的诅咒,最终没有在两位挚友的身上应验。
绑定玩家是可以双双幸存的,未必非有一方要凄惨死去。
这或许是命运对白箫的眷顾,白笙终究有一天要离开他,待分别的时刻到来,至少还有纪翎陪在他身边。
这已经是最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傅蓝屿最后一场白金局,恰逢一月底,在那之前,她还来得及过完自己三十一岁的生日。
但她并不想过,年龄对她来讲只是个数字,并且即将永远静止在这一年,何必还要特别庆祝?
可能说是追忆和缅怀,更恰当一些。
然而生日的当天晚上,景鹤依然给她准备了一个小蛋糕,香草巧克力的冰淇淋蛋糕,上面插的数字蜡烛,是“22”。
傅蓝屿坐在沙发上,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是22?”
他低头专心致志地点着蜡烛,闻言低声一笑。
“我刚认识你的那年,你就是二十二岁。”
“姐,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跟当初比,一点都没变过。”
“许个愿吧。”
傅蓝屿闭上眼睛,只短暂一瞬,随即又睁开,烛光映在她眼底,明暗交织。
她吹灭了蜡烛。
“谢谢。”
其实她没什么愿望可许,唯一盼望的,是自己重要的朋友们,将来都能得偿所愿。
……
最后的那场白金局,背景是古代墓室,墓中机关重重,充满毒虫瘴气,千年的粽子从棺材里爬出来,在各处岔道围堵追击,每一扇石门都可能通往死路。
景鹤倒提着刀,这一路上不晓得砍断了多少肆意疯长的蛇骨藤蔓,还有好几个粽子的脑袋。
鲜血沿着墓道的缝隙缓缓蔓延,每走一段就可能看见玩家被肢解得七零八落的尸体,触目惊心。
他带着满身伤痕,拼死杀出一条血路,回头看见傅蓝屿已经跟了过来,且后者手里还拎着一条刚从粽子身上卸下来的胳膊。
傅蓝屿扔掉胳膊,随手抹了一把额头滴落的血,冷眼望向前方。
“那扇门……”
“什么?”
“我们俩不能一起过去。”
她话音未落,忽听一声巨响,靠近石门的道路蓦然塌陷,露出了一道普通人无论如何都难以跨越的沟壑。
沟壑的下方,是爬满蜘蛛、血蛇和毒虫的墓穴,它们密密麻麻蠕动着,几乎一眼望不见尽头。
毒虫簇拥的石台上,有一枚机关,按下机关才能将通往石门的这条路,重新闭合。
也就是说,需要有人自愿跳下去送死。
远处墓道,粽子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景鹤盯着下方怔然良久,终是红着眼眶抬起头来。
他的眼神有种难以言喻的绝望与热烈,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说:“蓝姐,以后见了云哥,记得告诉他,我挺想他的。”
他毅然抬手,眼看着那把刀的刀刃已经无限贴近颈部动脉,关键时刻,傅蓝屿果断按住了他的刀柄。
“你的话我会转达,但你也得好好活着。”她看着他,忽而笑了一笑,“鹤鹤,游戏快结束了,我没什么能留给你的,就送你一道护身符吧。”
她并未给他反应的机会,登时抓住他的手腕,提刀横向抹过自己喉咙。
温热血色溅染衣襟,她坦然后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下方石台坠落,落地时正砸在机关之上。
疼痛一瞬即逝,黑暗袭来。
道路封合,头顶传来景鹤肝胆俱裂的嘶喊声。
……
石门开启,景鹤顺利通关,失魂落魄地回返现实。
谁知混沌的头脑尚未清醒,他甚至都来不及痛哭一场,就发现客厅的灯被打开了。
傅蓝屿站在门口,正捂着额头上的伤口,冷静示意。
“把柜子里的医药箱拿一下。”
“……”
泪水还蓄在眼眶里,就被景鹤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呆愣半天,忽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声,扑过去紧抱住她。
“姐!我以为你死了!”
傅蓝屿任由他抱着,无奈叹了口气:“刚才没时间解释,我确实是死了,但在这个游戏里,我拥有死两次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