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骊跟裴岑远前世从未见过,或许是重生改变了些许事件的轨迹,所以她心中并未有过多的波澜。只是见裴岑远的眼神,总是有种自己变成猎物的感觉。
她抿了抿唇,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裴岑远自然注意到了她的举动,弯着唇角:“四姑娘怕我?”
“殿下说笑。”明骊始终垂着眼睑,“殿下性情温和乃京中众人皆知之事,臣女又怎会怕您。”
裴岑远笑起,饶有兴趣地偏了偏脑袋道:“那四姑娘为何同本王说话,都不肯抬头看看本王。”
被他这样状似旁若无人的亲昵膈应到,明骊也没忸怩,飞快地掀起眼皮看了眼裴岑远。
外人眼中裴岑远温良,但让小姑娘这样三番两次的拒绝也没了说笑的心思,手指在腰带上无意识的蹭了蹭,浅声询问:“听闻前段日子四姑娘同周家那位的婚事退了?”
明骊不露情绪的皱了皱眉:“是。”
“眼下可有心仪男子?”裴岑远像是没看出她的抵抗,继续追问。
明骊心下一紧,随即佯装听不懂似的抬眸看向他:“阿骊的婚事自有父母之命,如今兄长尚未婚娶,阿骊也不好越过了去。”
这话说起来便是在婉拒了。
裴岑远玩味一笑,那日被吕后说教了几句心思本歇散了,但听闻她今日入宫,还是耐不住心里头的那点念想。本以为这就是个有点心眼的小白花,没想到问出口的话被她四两拨千斤的弹了回来。
小姑娘倒是有点意思。
“霍将军今日可入宫了?”
明骊被裴岑远看的着实难受,眼睫轻颤,只想快些结束这场交谈:“长姐的事情阿骊不知,宫宴快要开始了,阿骊得回去了。”
裴岑远见她这般着急逃离,没忍住哑然失笑:“那你去吧。”
得了应允,明骊福了福身子转身就走,好似身后有猛兽追赶。
盯着她纤细瘦弱的背影,裴岑远忽而出声:“阿骊?”
明骊脚步一顿,提着口气慢慢回头。
裴岑远眼神深邃:“下次见。”
遥遥看着裴岑远,明骊总感觉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兽性,他有不加以制止的野心,也有让人无法琢磨的、难以靠近的神秘。
明骊轻轻颔首,用力捏着惠然的手指大步离开。
避开了裴岑远的视线后,明骊脚下一软险些被石头绊倒,她停下步子站在原地深浅不一的呼吸。
惠然见明骊这幅样子心下不安,抬手在她后背抚了抚:“姑娘还好吗?”
“我没事。”
明骊被裴岑远适才的问题问的心悸,那个强烈的念头似乎快要冲破喉咙从心口跳出来。裴岑远今日必定是专程在那里等着她的,很有可能是为了探她有关婚事的话。
难不成他真的想娶自己。
这个想法再度浮现,明骊多少就有些站不住脚了,她只想赶紧回去将这事情告知霍原。
她脸色煞白,惠然忍不住嘀咕:“长陵王也真是的,把姑娘吓成这样。”
“别说了。”明骊左右看了几眼,缓了缓心神道:“咱们赶快去舅母身边吧,在这儿单独待着,我怕待会儿有危险。”
虽说前世同裴岑远并未有过任何接触,可明骊知道他的手段。
若说裴砚礼手段残暴,那裴岑远便真的不是人。
看似俊俏清秀的翩翩少年郎,实则拥有着做人彘这样的奇怪癖好。明骊被他盯上,谁也不知道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若是真的落入他的手中,明骊怕自己有一日也会沦落成人彘。
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制止了后面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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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在御花园西角的华清殿举行。
霍原品级高,位置也稍稍靠在前面些,他携着方氏坐在前头,明骊与霍含栖紧挨着身后坐。两人说了会儿话,明骊心情缓和了不少。
宫宴开始已久,武帝刚来又匆匆离开,位子仍旧是空着的。主位的左侧是周太后,台阶下依次是裴婈、慧贵妃、南阳王裴缙奚与几位皇子。
吕皇后位于右侧,手边是裴岑远与裴姣。
明骊与裴岑远位于一侧,避开了他的视线。
反倒是吕皇后,总是若有似无的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华清殿内气氛高涨,几位重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明骊侧头同霍含栖聊天,只见她正用筷子扒虾,弄得手忙脚乱。
明骊轻叹,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手,捏着小银剪刀将虾掐头去尾,娴熟的撕开了里面的肉。用筷子夹着沾了沾酱料放进霍含栖的盘子里,随即又拿起了第二个。
瞧见她的手法,霍含栖惊讶:“阿骊你好厉害。”
“这个吗?”明骊弯着唇角笑起来,自然而然道:“这样剥虾的法子还是我同……”
那三个字的人名滑到齿间,被明骊生生咽下去。
她手指一顿,忽然想到前世与裴砚礼仅有的几次见面里,她十六岁生辰那日,霍从安与陆闻清带着他们去酒楼用饭。中途偶遇裴砚礼,陆闻清随口邀请他一起,没想到裴砚礼一口应下。
那时他已经翻了身,人人谈之色变。
可是在那日的圆桌上,裴砚礼用他握虎符的手为她剥虾,倒也不算是真的为她,都用了不少,不过她吃的多些罢了。
见明骊莫名其妙的愣在那里,霍含栖轻轻推她的手:“怎么不说话啦?”
“你同谁学的呀?”
明骊回过神,眼神微闪:“是个认识多年的……哥哥。”
霍含栖听闻突然想到那个十三岁就离开的表兄明述尧,脸色一僵,怕提及她的伤心事,赶紧伸手戳戳她的脸道:“别想过去的事情啦,只要我们现下好好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