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听说老五到你宫里来了,怎么没见着人？”皇上到上首的罗汉榻上落座，指了指身侧的座位：“坐着说,朕也有阵子没来瞧你了。”
皇后行礼落座,温言道：“老五跟太子在后头花厅说话呢。臣妾这阵子潜心礼佛，好阵子没管外头的事儿,没想到，老五才回京不久，就闹成这个样子,是臣妾没有教导好两个孩子,让皇上操心,臣妾心中有愧。”
皇上笑笑，轻轻地拍了拍皇后的手,以作安抚：“孩子大了,哪儿还能听你的？朕的话他们都当耳旁风。你放宽心，也甭往心里去,再气坏了身子，那才是得不偿失。”
宫人上了铁观音来，皇上端起来,轻轻地撇了下茶汤问：“老五的伤怎么样了？朕上回瞧着，实在是惊险，若那刀再错一点位置，老五就没命了。”
皇后垂眸，她方才根本就没想到问薛世泽伤的事儿，一时答不上来,轻叹口气，遮掩道：“皇上也说，老五年纪大了，臣妾但凡多说两句，便要嫌臣妾唠叨，臣妾哪儿还敢提？只想着等他出宫的时候，备些人参、黄芪等物，让他带回去补着。”
皇后说到此处，略带些怨怪地看了皇上一眼：“说起来，老五这桀骜不驯的性子，还不都是皇上您惯出来的？好好的皇子，非要离宫，去什么江湖上，一去就是五年，这一回来，简直是大变样，吊儿郎当地没个正行，哪里还有一点皇子的样子？宫外的人怎么说的来着……”
皇后看其身边的嬷嬷，那嬷嬷讪讪一笑，低垂着眉眼道：“说五殿下是纨绔中的翘楚。”
“皇上听听这话。”皇后又是慈母般地叹了口气。
那嬷嬷一边往罗汉榻小几上摆糕点，一边道：“娘娘万事还要放宽心，这世上的事儿，哪儿有十全十美的？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呢，五殿下不心疼娘娘，与娘娘顶嘴，那不是还有太子殿下呢？您这副样子，若让太子殿下瞧见，怕太子与五殿下刚刚握手言和，又要因着您的身子，再跟五殿下吵了。”
皇后嗔怪地扫了那嬷嬷一眼，又看向皇上：“皇上别听她的，老五就是在江湖上，性子养左了，他私心里对臣妾也是极孝顺的，到底他比太子小两岁，年少轻狂，不懂事儿也是有的。”
皇后看了眼更漏，又看了眼落地罩前的宫女，那宫女冲她打了个手势。
皇后道：“不如皇上去瞧瞧他们兄弟两个吧，他们心里还是极仰慕皇上的，臣妾的话不管用，皇上的话，他们总要听的。臣妾是个妇道人家，朝堂上的事情不懂，也不好插嘴，可抛开朝堂上的事情不说，他们两个都是臣妾所出，都是臣妾身上的肉，手心手背的，臣妾都疼，自家兄弟，天大的事儿，也能揭过去。”
皇上站起身来：“那皇后与朕一道吧。”
皇后一怔，站起身，行了一礼，面上仍旧笑着：“臣妾便算了，臣妾先前训了太子一通，又说了老五几句，这两个孩子，怕这会儿还跟臣妾闹别扭呢。”
皇上冲皇后伸出手：“你怎么也是一国之母，这两个混账若当真敢不听你的，看朕饶不饶的了他们！”
皇后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放在皇上掌心，帝后二人携手往后头花厅去。
皇上已经很久没有牵过皇后的手了，不知为什么皇后心里打了个突，想着让娇嫔到她的宫里来伺候薛世泽，真闹出来，皇上会不会怀疑她……
不，应该不会的。
没有一个亲生母亲，会这样害自己的儿子。
即便是从薛世泽的口中说出来，皇上也不会相信。
皇后面不改色，雍容华贵地跟在皇上身侧，过了今日，她就只有一个嫡子了。
帝后二人刚刚到花厅，就见花厅里并无他人，只有太子一人，且太子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右手，青石砖上有一片血污，隐约还能见到皮肉，隔着不远，还有一柄银质的小匕首，上头缀着不少红宝绿宝，瞧着格外花哨，属于一眼瞧过去，就像是薛世泽的东西的匕首。
那把小匕首上也有血迹。
皇上面色微沉，看着这一幕没说话。
皇后瞧见血迹，一下子就急了，提裙紧着上前几步：“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来的血？老五呢？”
太子躲躲闪闪地，捂着自己的手，不肯让皇后瞧：“儿臣见过父皇母后，没什么，就是刚刚儿臣不小心，不小心割伤了自己的手，五弟他……吃醉了酒，已经下去歇着了。”
“怎么就割伤了？让本宫瞧瞧。”皇后死拽着太子的手不放，太子受伤，“不敌”皇后力气，竟真的让她将手给露了出来。
血肉翻腾，深可见骨的伤口。
这伤口在后背上，跟在手背上，完全是两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