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对方不在的这三年,也仿佛从未消失过一般,时不时便会被提及,然后一群人心怀向往的回忆一把。
楚天阔因为他师父坤元子的缘故,跟柳长谙的关系还算可以,经常性的会跟人家切磋,对方的修为与悟性确实让他折服,便是十个楚天阔也是比不上的。
有时候,人可怕的不是认输,而是看不清自己,这点自知楚天阔还是有的。
三年前的那一次,一看就是柳长谙犯了错导致受罚,也不知是什么错,竟然连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师叔师伯都没说话,便是楚天阔自家师父,说了几句也被其他师叔师伯给拉住了,而在一些不明情况的弟子试着求情,反而被罚后,再没人敢吭声。
而那时的柳长谙只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挂着血迹的唇角紧抿,脸色苍白,也看不出受了多重的伤,更不知道是怎么受的伤,不发一言,顺从的接受,与从前即便犯错受罚还为自己开脱的模样实在大相庭径。
楚天阔曾询问过随行的弟子,但他们是一问三不知,反而寄希望于他是打听清楚,但若是去问师父师伯他们,肯定也是不会说的,楚天阔只能将好奇压在了心底,直到三年后的现在,那疑惑才又浮了出来。
天空阴暗,太阳欲露不露,风雨欲出不出,这样的光景在代屿山实在少见,楚天阔忧心忡忡的收回目光,希望今年,不要是个多事之秋才是。
离得近了,楚天阔便听一阵琴音传来,时高时低,此起彼伏,非高山流水般的清澈,而是如同汹涌大海般的沉重,让楚天阔心中莫名泛上压抑。
长屿派的掌门濯孟之乃仙门中的最强剑修,是新入门的弟子们挤破脑袋也想进的门下,但其他师叔师伯除了亲传弟子之外,或多或少都收了几个记名弟子,而掌门却至今为止只收了柳长谙一徒,虽然天赋确实高,但又如何不惹人妒忌?
就楚天阔所知,有一位师伯的亲传弟子看柳长谙是分外不爽的,即便三年前那场仙门大会也没有改变,据私下里说,是因为看不惯柳长谙整天一副鼻孔看人的模样,楚天阔对这个说法保留意见。
很多人并不了解,第一剑修的濯孟之除了剑法,其他方面也是非常出色,而身为濯孟之的弟子,柳长谙会弹琴也不是什么意外事了。
心中念了几遍清心咒之后,楚天阔方顺着缥缈琴音,踏上了荒无人迹乱石嶙峋的思过崖,找到了崖边弹奏的人。
只见一方托着长琴的雕木案几前,一身红衣曳地的身影端正盘坐于坐垫,乌黑长发蜿蜒垂落,红的似火,黑的如墨,仿若入世之妖,一时间将楚天阔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那人垂首低眉,长睫掩眸,纤长十指在琴弦轻微跳动,双手虽然好看,却并不光滑,虎口与食指拇指指节处有着明显薄茧,宽大的袖口滑落,露出纤瘦苍白的手腕。
实在无法想象就是这样一双手,在握着剑的时候,曾给过楚天阔能撼动天地的错觉。
周围云雾随风浮动,对方身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下一秒就要于人眼前化为云烟消散。
“长谙!”楚天阔忍不住高声唤道。
琴音戛然而止,柳长谙双手置于琴弦上,然后才收拢入袖,偏头望着楚天阔,方才生人勿近的气息顿时无影无踪,单薄的唇角微微勾起,深邃的眸如点漆,“楚师兄。”
闻声,楚天阔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眼前的柳长谙好像变了不少,周身沉静的气质仿佛敛了光华的美玉,没了以前那般耀眼,却更加让人移不开目光,而以前的对方,除了弟子服,也从来都只穿白衣的。
“时日已经够了,掌门师叔说如果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便可以下去了。”至于是什么错误,楚天阔并未被告知,他只是依照吩咐,转述掌门的意思。
在这地方独自一人生活三年,期间还不许任何人探视,楚天阔不知道不知道柳长谙是犯了什么错让掌门如此动怒,但看着对方明显瘦了一圈的模样,不免对这个师弟心生怜惜,语气放得格外轻柔。
柳长谙望了眼不见底的思过崖下,下方云海乌黑浑浊,如同凶兽一般的翻滚着,他悠然站起身,身姿修长,袍角发尾被崖风吹动,随手挥袖便收起案几,“多谢楚师兄了,三年思过,我自然是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