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驻容有术,除非生机耗尽抑或自己要求,一般是保持着青春不会变老的,像是坐在上方的五位院长,哪一个不是修行了好几百年的老怪?但若不是周身气势,模样看着可跟年轻弟子没什么两样,便是看着年纪轻轻的楚天阔,实际年龄也能当柳长谙爷爷了。
端坐首位的濯孟之自柳长谙进了殿后,视线便未从对方身上移开,对上对方眸子的那一刻,濯孟之心中不知为何一阵钝痛,好似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那双眼仍是漆黑深邃的,但是里面,却没有了以前看他时候那让他心动的不敢直视的灼热,濯孟之收在袖中的五指深深扣进掌心,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柳长谙,三年过去,你可醒悟。”
柳长谙保持着磕头的动作未抬头,“弟子知罪。”
虽如此说,但柳长谙的话却并不可信,从前的他犯错也是认罪认得极快,但被心软的师叔师伯们重拿轻放之后,不久便会再犯,然后又是老老实实的认错。
所以,濯孟之加重了语气,“你可是真知罪!?”
柳长谙也知道按照自己从前的信誉度,让人相信很难,何况,便是在上一世,他也是心口不一,表面认错,内心却不知悔改,那时候的他觉得,不过是爱上一个人,何错之有?
不过,那是从前,柳长谙直起身,目光与濯孟之冰冷的目光对上,“师父,长谙确实知错,爱上谁不好,偏偏爱上师父,还对师父出言不逊。”
柳长谙说完,上方几位脸色便变了,濯孟之周身冷气不要钱似的外放,虽然三年前他们便知晓了这一事,但此时再被说出来,仍觉得难以平静。
一边的楚天阔更是惊天之言吓得面色发白,收到自家师父警告的目光,才没有露出太多异色。
柳长谙却好像没看到一般,继续道,“不过这三年倒是让长谙想了个明白,长谙自小丧父,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母亲过世后便来到了长屿,感受到师父对长谙的关怀,便心存依赖,那种感情,不过是把师父当做父亲罢了,三年前长谙那般也是怕有人跟我抢了师父去,所以才那般昏了头脑,今后,长谙不会再说那样的胡话了。”
座上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如果师父们不信,长谙可在此起誓。”柳长谙举起右手,三指并上,眼睛望着濯孟之,平平淡淡不掺任何情绪,声音却坚定有力,“长谙对师父只有恩重如山的师徒情,绝无他心,若有虚言,长谙甘愿受刺骨锥邢,自废修为后逐出师门,终生受心魔所困!”
随着柳长谙誓言越来越狠,濯孟之眸光一变,本能的想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又硬是吞了回去,衣袍下的身体只有他自己感知到的紧绷,他是长屿的掌门,更是对方的师父,只要不违背,誓约再毒又有什么重要的?
随着话音落,冥冥中,一抹神光钻入柳长谙眉心,昭示着柳长谙誓言已成。
一时间,琉光殿针落可闻,这样的誓言,任谁都无法再去质疑。
柳长谙垂下眸子再次磕头,“还望师父,师伯,师叔,原谅长谙那时候的出言不逊,忘了那些悖言乱辞。”
当年的柳长谙确实说过一些大逆不道的话,让一向对他宠爱有加的师叔师伯失望不已,那时候怎么劝都没用,不过现在人能自己想清楚,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只是误会,长谙也已经知错,仙门大会在即,孟之,此事就此揭过吧。”
说话的是梅院院长逍冯子,也是几人的大师兄,平日濯孟之再意志坚定,也会给逍冯子几分薄面,现在却好似仍纠结在那,难以决断。
濯孟之指尖紧紧抠进掌心,想通过疼痛让自己集中精神,但望着下方自己疼爱的弟子,想到方才那一眼再寻不到以前让他愉悦的儒慕目光,仍是忍不住散了心神。
他知道自己有一张好皮相,因为仙门无数男男女女向他表明过心意,师兄说他因为长得好,修为高,所以难免桃花多,但那些他从未在意过,因为他的剑道,必须全心全意,一心向剑,心诚,方能剑锋。
所以那些喜欢都未被他放在眼里,任由桃花零落成泥,那些人他也一个都没记住过,即便之后当了长屿掌门,他更多的琐事也都是交给师兄弟们,自己与剑相伴。
后来,他在一次弟子选拔中看到了一个天资出众的少年,少年坚毅的性格,让他第一眼想到的,便是自己院中长青的竹,不哗众取宠,也不盛气凌人,坚韧不拔,自强不息,仿能一己之力,便能破石惊天。
他忍住心中的惊喜,收了对方为徒,之后对方的刻苦,也让他对这个弟子更加满意,活泼爱闹的性格,非但没让他厌烦,反而觉得异常可爱,时常能让他忍不住发笑,师兄弟都笑他说千年寒冰也有化水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