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进了三月。
从年初开始,皇帝的身体便不太好,虽然平日里荒于朝务,却大把大把的时间耽于淫戏享乐,他今年五十有几,平常看起来矍铄,根子却在不知不觉中退坏。岁初更是不知收敛,和各宫美人们大玩了几天几夜,精神一下子垮了,养了两个月也没恢复。
贤淑皇贵妃便在此时日夜陪于君侧,甜言蜜语为圣心排忧解难,皇帝素来恩宠皇贵妃,又感念她一番心意,龙心大悦,厚赏了皇贵妃。连带四皇子傅温焱加封两颗皇珠。
病急乱投医,皇帝召集太医们开了许多补身方子,囫囵个都吃了下去,眼见起色了两天,突然就开始咳血卧床不起。
“您说陛下是什么意思?”魏宣剥着手里的甜橘,不太高兴的叹了口气,“他怎么赏了皇贵妃又封四皇子,有点要制衡您的意思?”
“这些年,虽然父皇对我一直是忌惮,却不会扶持别的人,应该他宠爱皇贵妃,在病中做事失了些分寸。最近朝中支持老四的人确实有些张扬了,主子还没怎么样,底下一堆人倒争得快,都不是气候,”傅凛手里也是一只甜橘,一边说一边仔细剥净了,给魏宣递过去,却没想魏宣同时也伸手给他递过来。
两人齐齐一愣,旋即都笑了。
于是交换了彼此的,含在口中的汁水格外甘甜。
“那些小鱼小虾殿下当然不放在眼里,就怕陛下给了有些人错误的暗示”魏宣话锋一转,“殿下今日还去吗?”
魏宣说的是皇帝卧床,连着三日傅凛都去了寝宫照料着。
“嗯,回来的晚些,你自己先睡。”
“陛下的病现下怎么样?”
傅凛脸色沉了沉,“有些不好,春时多发病,很多药多吃无益,我已经让太医停了,若是能挺过这一次,以后也只能清心静养,若是挺不过……”
魏宣的手缠上了傅凛的手背,傅凛看向魏宣,见对方一脸的认真,“若是挺不过,殿下就是未来的天子。”
两人说话时魏宣从不顾忌什么,傅凛揉了揉眉心,浮现几分倦意,他这几日白天处理事务,晚上还要去皇帝寝宫,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殿下辛苦了,”魏宣纤长的手指抚上傅凛揉过的地方,“要是最坏的那种情况,只怕是还得再折腾一番。”
“你说老四?”
“四皇子不会坐以待毙的,”魏宣道,“我这几天在贵妃处派人盯着,发现魏霖频繁的出入,我那弟弟不是省油的灯,四皇子更不是。”
“我知道,你放心。”
魏宣怎么放得下心,他知道这一世傅温焱必定要谋反,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可若不说的明显些,怎么引起傅凛的重视呢。
他干脆心一横,“殿下,禁卫营中有位叫做戚良的右卫将领,他居心不良,向四皇子通报消息,您千万不能让他再待在您身边。”
傅凛端茶的手微顿,抬首看向魏宣,“你怎么知道的?”
“我……我偶然见过他,此人有奸佞之相,不是个忠主的,”魏宣支吾着,央求道,“殿下就听我一次吧。”
傅凛眼中的异样稍纵即逝,他点点头,“好。”
魏宣暗暗舒一口气,上一世那叫戚良的人确实是傅温焱安排在傅凛身边的人,拔掉一颗潜在的钉子总是没错的,虽然提起的有些突兀,但是傅凛应该不会怀疑他提前知道了什么,毕竟常人很难相信会有重生这种略显荒诞的事存在。
他低着头出神,殊不知傅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这时福海进来冲着傅凛行了礼,“殿下,到时辰了,该去陛下那儿了。”
傅凛摆了摆手,福海会意立在一旁。
“魏宣。”
魏宣闻言抬头,“啊?”
“副卫单伟是戚良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依照你的看法,单伟此人也不堪大用,不如将这二人一并革了。”
单伟这名字耳熟,魏宣很快想起来这个人前世在平侯府之乱中位居首功,是位可用之才,只是此时应该还没有崭露头角,听到傅凛要把单伟也一同处理,魏宣只能劝道:“殿下要不在考虑考虑……只是在一起共事,连坐的话岂不是有些草率了,也许单伟是可以为您效力的人呢?”
傅凛起身坐到魏宣身边,直视他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他?”
魏宣有些心虚的避开傅凛的视线,犹豫片刻,点点头夸赞道:“是,偶然在巡视时碰见过,我觉得他身手颇好,人也不错,殿下不如让他顶替了戚良的位置。”
他瞥开头等了会,没等到傅凛的回答,只好看向傅凛,却撞进傅凛幽深漆黑的眸子里,让他骤然有种被看破的感觉。
傅凛沉默半晌,慢慢道:“单伟是我安排在兵部的人,不在禁卫营。”
魏宣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