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岩见她指的大多是一些简化字,心里有几分奇怪,还是一一解答。
唐小琴将那几个字牢记心间,一目十行的在心里默念一遍,把磕磕巴巴的地方捋顺了,这口气都能喘顺了。三天时间本来就紧张,现在浪费掉了大半天,真正能用的时间也只有两天半,还要撇去学秧歌的那几个小时,这洋洋洒洒的十页内容也有上千字。
从白水村的资本情况、独特之处、这两年的工作成绩全都说了个遍,其中着墨最多的是在公社扶持村里动手建起的养殖场,先从鸡鸭养起,后来又养了猪,羊,可以说是全县仅有的几家大型养殖场。
唐小琴默念到最后一个字突然想起一个一笔带过的情节——龙凤公社去年就在年度总结大会上提出了鱼养殖计划,本想大大调动了各个村子的积极性,不想因为种种潜藏的风险而未能实施。
再看这份演讲稿就能明白其中用意,村长刘广利真是个有头脑的人,他不光要第一个办,而且要大张旗鼓给龙凤公社所有人看,白水村能将这事给办漂亮。
只是奇怪,出头出力的活儿全是村长再干,怎么管理养殖场的却是别人?
“你念给我听听。”
段岩低沉磁性的嗓音将她从沉思中唤醒,愣了下,笑道:“好。”
作为一个现代人上学、工作、生活都说普通话,是一项必备技能,但在这个年代相对闭塞的农村人来说听得懂不会说,就是广播员刘翠花也是一口本地味的普通话,胜在声音清亮,有辨识度。
“尊敬的各位领导和全体村民们,白水村是龙凤公社……”
段岩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娇软清甜中带着难以忽视的力量,抑扬顿挫,感情充沛,像听广播一样舒服使人不自觉地沉浸其中。
她的眉眼间闪烁着自信的光,在碎光斑驳的阴凉处整个人都绽放出耀眼的神采。
最后一个音落下,段岩站起身,声音一如先前平淡:“村里那些小鬼说你讲故事好听,天天和我弟弟炫耀,我找他们聊了会儿天,也有点好奇……”随后像是斟酌该怎么夸人,说了句:“还不错。”
唐小琴见他要走,猛地站起身,腿上传来的疼痛让她发出嘶的抽气声,眼下顾不上疼,赶紧追上去,将饭盒塞到他手里,强扯出笑道:“你要是觉得谢礼重了,以后多帮我几次忙补上。没别的意思,只是家里暂时没什么能拿得出手。”
段岩将她略显尴尬表情收入眼底,接过转身离开了。
唐小琴笑着耸耸肩也准备回家。
走到太阳底下整个人像路边被晒得蔫嗒嗒的野花野草,她的腿刚才追得急有些痛的厉害,挪到家门口可算松了口气,抬起袖子擦去额头的汗水,现在只想回去躺躺。
“唐小琴,你要不要脸?惦记沈知青就算了,你明知道我,我喜欢段岩,你诚心勾引他,”
唐小琴被大太阳晒得心情烦躁,到了家门口人还没站稳,又被人用手指着骂难听话,火腾地一下窜上来,一巴掌拍掉那只杵在面前的手,冷笑:“勾引?不说我有没有做你口中提的事。单就说段岩同志,谁喜欢他都成,但他喜欢谁是他自个儿的事儿,你在这里替他做什么决定?我不想揭你的短,你非要招我也别怪我。”
穆桂兰恼羞成怒伸手就要推她,唐小琴可不想自己在同一人身上栽两次,反手用力一推,穆桂兰自己反而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唐小琴手里提着稍有分量的一篮子鱼,刚才用力过猛,差点甩了出去。
这天气什么东西都放不住,还不如早点收拾了晒成鱼干,不浪费还方便保存,犯懒了和其他菜一起炒也省力气还好吃。
“唐小琴,你给我离他远点。”
身后传来穆桂兰因极力压制而颤抖的声音逗笑了唐小琴,她转过身,眼底透着明朗朗的轻蔑与讽刺:“不离他远点又怎么样?难为刘翠花出了一身力气还特地给你传话,好像我不做点什么还挺对不起你们俩的苦心。”
穆桂兰挣扎着站起来,刚才摔狠了,面上难掩狼狈和痛苦,这下是真的得从秧歌队里退出了,又气又愤,怨气还没发作,被从院子里冲出来的人抢了先。
“唐小琴,你够了,还想连累我们跟着你丢人?大姐未来婆家因为这事埋怨我们好几次了,非要连我们一起害了你才甘心?”
唐小琴好笑不已,什么人都跑出来指责她,她看着唐小霞紧皱起来充满不满的五官,轻飘飘地丢下一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清雅姐也在啊。”
元清雅站在那里一脸为难,连笑都扯不出来:“在路上遇到小霞,她请我来家里坐坐,我就来了。这……桂兰,你是不是误会了?大家一个村的,见面说两句话这不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吗?”
穆桂兰因为气愤连呼吸都重了几分:“大白天的什么话不能在太阳底下说,还要跑到小树林子里偷偷见面?她还带了吃的,还拿筷子夹起来喂他,不要脸,无耻,就是勾引男人的贱人。”
这会儿正是歇午觉的时候,整条道上除了他们几个没别人。
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就是之前她的反击让这些人太过不痛不痒,才会被她们当成软柿子捏。
这股火气让她愈发觉得原主可怜,人非草木,哪儿有什么不在意或听不懂别人的嘲讽,不过是忍气吞声而已,而她不会忍。
而就在她要动手时,只听一道响亮的巴掌声打破了空气中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