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智障儿童被傅芮带走,许燃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顾池刚说的什么:“你怎么那么无聊。”
无聊是什么意思?
边走回休息沙发那边,边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他是看到自己跟宿阳说话,所以跑来质问……
他们两一起来给归途当临时乐手,没想到演出条件这么差。
凭他跟宿阳的关系,心里不满,但不方便表现出来。
所以,误以为自己也不满,有撂挑子不干的心思,跑去跟宿阳抱怨。
言下之意,“你怎么这么无聊,答都答应了,还去抱怨什么?”
刚想明白这点,就见顾池从通道里走回来。
男生身形颀长,在光线黯淡的后台也很显眼,走近后,许燃发现他神情间弥漫着疏离。
还在鄙视自己?
总感觉这人这几天,情绪不太稳定。
许燃琢磨,是不是小学鸡必经的青春期阵痛?
演出的场地在城市边缘。
夜空中,月牙昏晕,星子寥落,时续有各色光束从天穹扫过。
后台是露天的,用围栏简单围起。室外用的移动灯具间隔放置,照亮各自的一片区域。
后台空间很大,而且就在建材家居城里,主办方弄来不少沙发桌椅,供演员在等待期间休息。
许燃看着顾池走来,淡漠的视线扫过自己后转身向旁边走去,隔着几步距离喊他,“顾池。”
等男生回头就开口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映着室外灯光,顾池幽深的黑眸里,有星点细微地颤动了一下。稍顿几秒,薄唇张合,说话的声音里掺了几分惊异:“什么意思?”
“你误会了,我没跟宿阳抱怨演出条件。”许燃觉得自己特别耐心,却看到对方眸子里的星点倏忽一下淹灭了。
男生压了压眼睑,兴致索然地错开视线。
许燃继续解释,“我答应了就会尽力去做,肯定会好好演完。条件糟糕的演出很难受,但更难受的是,演都没得演。”
“没得演?”顾池重新侧头看来,刚刚转开视线时,眸底泄露出的那抹索然无味也隐没在完全的认真里。
“不管条件怎么样,该演还是得演。”
许燃知道,这句话,顾池不一定能理解。
10PM从成立到解散,如同绚烂的烟花,迅速成功,又倏忽消逝。
在这短暂的一年半里,它一直光芒耀眼,站在最亮的聚光灯下,接受最热情的欢呼。
甚至到此刻,那些乐迷都不知道乐队解散的真正原因,他们心中藏着无数遗憾,定格的,也永远是10PM最美好的画面。
而火声不一样。
经历了从巅峰慢慢坠落的漫长折磨,乐迷流失、演出减少。
到最后一场演出之前,霍炎说要放弃。
“我那时很绝望,知道无力回天,毕竟最后那段时间,乐队一直没有演出。先前很多熟识的演出投资商和制作人都跟我们断绝了联系。”
许燃靠坐在沙发里,右臂随意地搭在脑后,顾池就坐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不远处,能听到舞台那边喧嚣的唱跳节奏,而这片只有两个人的小天地,却仿佛自成一国。
在这份明明不安静的安心中,许燃竟然把很多深埋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或许是埋藏太久,又或许是暗自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不告诉顾池,他可能再也找不到其他人,说出这些东西。
正如同自己理解他当年解散10PM的那个决定,他一定也能够理解,那时自己的心情。
“我不想乐队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解散,那段时间,就去找了一些认识的演出制作人、投资商,去他们家里和工作的演出现场,但一直被拒绝。”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顾池都能想象,那些繁忙的商人,每一分钟都是钱。一只所有人眼中都毫无商业价值的乐队,谁愿意跟他多浪费时间。
“哥是那种很固执的人,他不会去做这些他自认为很俗的事,因为他不在乎,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
“哥?”顾池重复了一遍。
许燃点了点头,侧目去看身旁的人,“他是乐队的创作,跟你一样,还兼吉他手,我的吉他也是他教的。”
对面的男生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视线。
“幸好,终于有一位以前熟悉的投资人,看在往昔的情份上,答应帮乐队开最后一场演出。”
“开了么?”男生认真地问。
许燃点头,“开了,但……”
“但什么?”
“还没开完就……”许燃顿住声音。
顾池关心他的经历,但更想知道一只乐队的最后结局,追问道:“就怎么了?”
回忆起那天被眼前这人推到雨里两次,许燃蹙眉看过去,语气严肃:“还没结束,我就碰到一个心智不太健全的朋友。”
这句话异常奇怪。
顾池审视了片刻,又听到对方若无其事地问:“讲完了,你是不是要笑我?”
顾池抿了抿唇,眉宇间有些许笑意,摇头,“不会。”
我挺佩服你的。
这句,他放在心里。
从那次,许燃失口说出“重新回来”,虽然顾池没有开口问,但很多事情,他早就在心里确定了。
这个人的过往远比自己想象中复杂。
他玩过音乐,玩得比自己好。
或许是高中不在北城的时候……
但,他已经不想去探究更多。
知道眼前的许燃是真实的许燃,是他以前从未了解过的,不一样的许燃。
那就足够了。
顾池想起跟这个人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