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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咬他(1 / 2)


谢珽今日原本在校场练兵,听?闻阿嫣在赴宴途中发了遇袭求援的鸣哨,他将事情交给副将后?立时带着?徐曜赶了过来。

在魏州刺杀王妃,无?异于在京城刺杀皇后?。

这样的事情已数年没出现过了。

谢珽吊着?颗心,纵马直奔西禺山,驰至中途,迎面碰上了递信的侍卫。

马蹄剜得雪泥纷飞,侍卫拱手抱拳,说援兵过去时危厄已然化解,王妃身边的车夫身手惊人,在援兵赶到之前就已制伏刺客。如今局面已定,王妃已乘车回城,由车夫和援兵护送。

他听?了禀报,立时拨马疾追。

此刻马车缓缓驶在积雪未融的官道?上,里面锦垫厚软,手炉熏暖。

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在他钻入后?骤然逼仄了起来,谢珽摘去碍事的银盔,只余细甲冰寒。他的神色比之更为阴冷,进了车厢后?迅速将阿嫣身上打量,又瞥了眼堂妹,见她俩都安然无?事,这才道?:“惊着?了?”

“当?时太吓人了。殿下怎么会过来?”

阿嫣未料他会在这时赶来,有点犯懵,忙往里挪了挪,让出些?地方给他。

这一动,后?脑勺又隐隐作痛起来。

先前疯马疾驰,她撞在后?厢上的那一下实在太重?,当?时磕得头?晕眼花,只因身在险境精神紧绷,还没顾上。这会儿性命之忧已解,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之后?,痛感便一阵阵蹿了上来。尤其马车颠簸,身体晃动时,痛感便愈发分明。

她轻嘶了声,秀眉微蹙。

谢珽眸色骤紧,“伤了哪里?”

“脑袋撞了下,有点疼。”阿嫣低声。

“我看?看?。”谢珽从前面揽住她肩,让阿嫣微微躬身。她今日梳的是高髻,被撞得有点散乱,拨开青丝一瞧,果然后?脑勺微微泛红,还有点肿。王府的马车内壁多半做得厚软,她能磕成这样,显然撞得极狠,没晕过去已算运气好?的了。

谢珽心头?似被谁揉搓着?,没敢拿手多碰,只温声道?:“除了疼,有没有犯晕想吐?”

“这倒没有。”阿嫣闷声。

谢珽稍稍放心了些?,从侧帘伸手出去,向徐曜道?:“冷敷的药。”

待药瓶递进来,便将小姑娘圈进怀里,拿指尖挑了膏药细细抹在她的头?皮。那药凉得很,像是冰凉的水徐徐化开,缓解了后?脑勺灼烧般的痛感,只是毕竟要拿手指轻轻摩挲抹匀,那时轻时重?的痛感犹未断绝。

药须抹两遍,等待药膏干涸的间隙里谢珽也没放开她,只温声道?:“再忍忍,抹了药,淤肿便可?消去。”

“嗯。”阿嫣靠在谢珽怀里,鼻端嗅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亦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感觉到稍许温柔。

委屈忽然就铺天盖地般涌上心头?。

这门婚事当?真是个火坑,打从最初就磕磕绊绊,赴嫁途中遭遇袭击不说,到了魏州就碰上个横竖看?她不顺眼的祖母,又有个骂不得碰不得的遗孤表妹,如今倒好?,出城赴个宴席都能危及性命。她对着?铁石心肠的男人,每日照顾起居已是如履薄冰,如今遭遇这些?,愈发令人疲惫。

这个王妃之位简直就像荆棘钉板做的。

危险得要命!

她又气又委屈,恨不得咬他一口。

膏药的凉意散去,后?脑勺绷着?似的又作痛起来,她眼里几?乎冒出泪花。

男人身穿细甲不好?下嘴,银盔卸去后?,脖颈却是毫无?遮挡的,阿嫣耐不住疼,又暗恨他牵扯出的重?重?麻烦,照准他的脖颈便恨恨咬了下去。

细白的牙齿咬上去,泪珠霎时滚落。

谢珽只觉颈间传来溽热的咬痛,旋即有温热的泪珠落入衣领,无?声无?息的滑入他的背脊。

一股酥麻从她的唇齿处袭遍全身,他身体微僵,知她是疼得狠了,又骤遭凶险惊惧未消,不由收紧怀抱,半点儿都没吭声。心里却似揪成一团,念及行凶之人,眸色愈寒。

旁边谢淑非礼勿视,赶紧闭上眼睛。

……

车厢里片刻安静,只待后?脑勺痛感渐消,阿嫣才撒口松开。

男人的脖颈上留了两排牙印,暂失血色,整齐而分明。阿嫣拿指尖抹了抹,擦去不慎留下的那丁点口水。

指腹温软,像是拂在心尖。

谢珽眸色稍深,铁甲下腰腹微绷,却不敢表露分毫,默默给她伤处上了第二?遍药膏,才将她松开,稍稍后?退坐直身体。

小姑娘的眼圈仍自泛红,红唇微抿。

这柔软唇瓣方才曾贴在他颈间,悄然落泪。谢珽便是再铁石心肠,瞧见这委屈可?怜的模样,目光也软和了起来。将药瓶收好?后?,语气里添了稍许温柔,“山道?上的刺杀,究竟怎么回事?”

阿嫣大略说了经过。

谢淑因离得稍远,加之并未被围攻,惊惧之下偷瞧了几?眼,将外头?情形看?得极清楚。两人所知所见合在一处,事情便可?分明。

谢珽先前被老太妃带去客栈时,曾见过为阿嫣驱车的司裕。

当?时他只觉得这少年虽瞧着?沉默寡言,身份微寒,整个人却如青竹紧绷,想必身手不错。却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车夫的能耐,竟不止“身手不错”可?以形容。

孤身击杀十个刺客绝非易事。

他在这年纪时,也未必能轻松应对。

谢珽来时顺道?瞧过那辆羁押刺客的马车,除了奄奄一息的那人还吊着?口气,伤处不在要害,旁的都伤在命门,伤口锋利,不偏不倚,显然动作快而熟稔。

像是杀人的老手。

便是整个河东帐下,这样的人也不多。

今日事发突然,若非那少年拦着?,哪怕有援兵赶去,阿嫣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谢珽心有余悸,因旁边坐着?尚未出阁的堂妹,便竭力不去想脖颈间被她咬出的齿痕,只肃容岿然坐到对面,道?:“这伙人跑到魏州行刺,胆子倒不小。”

“是啊。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刺杀王妃,他们必定早有图谋,探清了咱们的行踪。可?惜左边吹哨扰乱的那人藏在山谷里,咱们没多带人手,让他跑了。”谢淑在旁暗恨咬牙。

她原就眼神不好?,今日隔着?有点远,瞧见模糊的人影揪斗时,只觉凶险之极,因没瞧见近处的血迹,倒没太被吓到。

谢珽闻言沉眉,“既有活口,定能捉住。”

说罢,又瞥向默然垂眸的阿嫣,“这次是我疏忽,回去把陈越调来给你,往后?随行卫护。倒是这位司……”

“司裕。”

“对。他这般身手,委实出乎所料。”

谢珽说着?,瞥向帘外。

这分明是想问司裕的来路。

但说实话,阿嫣也不是很清楚。

她当?初救下司裕,是觉得少年浑身浴血奄奄一息,实在可?怜得很。见死不救,从来不是她的性子,才会出手相助,请医问药加以照顾。后?来他说要做两年车夫任凭趋势,态度实在执拗,阿嫣估摸着?他说不想欠别人的,拗不过也就应了。

她也曾问过司裕身份,他不肯说。

阿嫣见他终日沉默,除了随她外出,其余时候都在睡觉,并无?半点异样,也就没强人所难。

汴州客栈遇袭那次是他头?回出手。

而今日,更是技惊四座。

阿嫣即便没瞧见外头?的腥风血雨,也知道?司裕能将众多刺客拦在车前,还按她的意思留了活口,来路绝非寻常。

以谢珽的性情,想查问来路很正常。

但阿嫣知道?,司裕对她并无?半点恶意,更不会有旁的居心——他找上门当?车夫时,皇帝虽已赐婚,挑的却是楚嫱。司裕进府后?,别说楚嫱那边,除了会对她蹦出几?个字,就连玉露说话都不大搭理?。若非仓促替嫁,更不会跟到魏州来。

他只是来路不明,无?家可?归而已。

阿嫣想起少年沉默寡言的模样,怕谢珽的深究会伤及司裕的好?意,便只低声道?:“司裕并非家仆。因我曾帮过他,他不愿欠人恩情,才提出要做两年车夫,权当?报答,这已很委屈他了。今日之事,司裕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望殿下能够善待。”

她说得认真,眼底藏有恳切。

谢珽听?出她言下之意,默了一瞬,颔首道?:“如此盛情,自须善待。”

……

锦帘外,寡言的少年唇角微动。

却也转瞬即逝。

他的耳力向来很好?,能在山道?上凭着?铁箭铮鸣辨出来处,这会儿隔着?一道?软帘,想不听?见里面的对话都难。

司裕知道?她是在维护。

毕竟他这样的人,一旦出手露了形,多半会被人提防。或被视如恶鬼,或被当?作利剑,始终只有冷冰冰的天地。

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却只字不提报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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