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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初恋(2 / 2)


她的眼底浮起期待,笑意盈盈。

谢珽闻言微诧。

他昨晚彻夜未眠,是为将积压的琐事都处置了,腾出整日来陪她。原以为阿嫣在府里困着烦闷,会想出城散心,届时天高地广心旷神怡,他甚至连先前寻的一顶珠冠都提前藏在了别苑,谁知她想要的竟如此简单?

“就只在城里逛逛?”

“我想逛好久了?!先前徐秉均刚来的时候,说魏州城有好多有?趣的东西和地方,可惜我被王妃的身份绑着,不好随便出府瞎转。这?都一年了,连街边的小食都没尝过,每回只能眼馋。今日有夫君陪着,是不是就能抛开顾忌,随心所欲了?”

“对了,我再戴个帷帽,又遮阳又轻便!”

她显然期待已久,见谢珽脸上浮起无?奈的笑,便知他不会拒绝,立时快步跑回屋里换了身衣裳,戴了帷帽出来。

端丽锦衣换成了?单薄纱衣,她换上在箱底压了?许久的齐胸襦裙,摇曳的裙上绣着穿花彩蝶,胸口丝带结成蝴蝶,盈盈欲飞。那副彩蝶穿花的图样是她自己画的,轻盈而俏丽,经了绣娘的妙手搬上去,衬着修长身姿和薄纱帷帽下的娇丽笑靥,只觉灵动娇俏。

这?样的装束多半是少女或新婚初嫁的娘子们穿,她嫁来就是王妃,哪怕府中闲居也不能太坠身份,平素锦衣端庄,甚少闲逸。

此刻飘然入目,却勾勒出少女应有?的轻盈活泼。

帷帽下,那张脸亦姣然如画。

谢珽撩开薄纱,目光自她眉眼挪到唇瓣,再到纤瘦白皙的锁骨,薄纱轻贴的香肩细腰,愈发觉得胸前峰峦秀致,如牡丹渐放。

不失少女之洒脱,亦添了?美妇之婉转。

他忽然笑了?笑,一本正经地道:“穿成这?样出门,旁人怕是要以为我拐了?哪家的闺阁千金,要诱骗着讨美人欢心。”

“既然还未婚娶,自该克制守礼。”阿嫣轻笑。

“你故意的。”谢珽立时戳破。

“才不是呢!”阿嫣被迫出阁仓促嫁为人妇,在巍峨王府里循规蹈矩地过了?整年,而今被谢珽勾起些许春怀,不过是想重温少女时轻盈欢快的旧梦罢了,见谢珽应允,遂笑吟吟牵住他的手,“夫君是不是还没陪女孩子上街过?”

那显然没有?,谢珽都不用回答。

阿嫣脸上笑意愈深,“那今日就体尝一把!”

说着,扶了扶轻纱帷帽,拉着他出门。

……

魏州人烟阜盛,街上十?分热闹。

阿嫣先前几?回出门,以王妃的身份赴宴观礼时多有?仪仗开道,哪怕不带仪仗,也是坐车不起眼的青帷马车,甚少停驻细观。今日她只带了?玉露跟着,有?谢珽和青衫布衣的徐曜在身旁,连陈越都没带,上街之后肆意左观右瞧。

瞧见糖人儿她想尝,瞧见鸟笼面具她想买,瞧见竹编的动物鸟虫她想要,就是街边摊的馄饨和糖葫芦,也想买来尝尝。

——束缚太久,这?一切都无比新奇。

觉得糖人滋味不错,她还会试着递过去给谢珽尝。

谢珽起初还?端着身板不肯尝。

毕竟么,早就已经过了?弱冠之年,又以端肃威冷的身份震慑河东内外,那股由内而外的冷厉气度,能为他省却不少麻烦。如今被个妙龄姑娘牵着上街,瞧着她笑生?双靥,如鸟出樊笼般换快,心中自是欣慰。但要让他一个大男人手里攥着糖人糖葫芦,着实为难了点。

他下意识推拒,死活不肯。

阿嫣没为难,继续在街上晃悠,若觉得那双软绵绵的脚丫走累了,便寻个小摊坐着,来一碗酸辣爽口的粉,或是香滑美味的馄饨,跟谢珽一人拿一把勺子,慢吞吞的吃。比起王府里的珍馐美馔,几?文钱的小食听起来颇为寒碜,不过街边生意兴隆的小摊,多半是多年的手艺,吃着却味道极好。

阿嫣在京城的时候,最爱和徐元娥姐弟俩跟着徐太傅上街,在书画音律之外,体尝市井笑闹的闲逸之乐。

如今旧事重温,显然十分自在。

谢珽虽说嘴巴挑剔了?点,从前在军伍中也没少吃苦,这?些小食也曾拿来果腹,颇知其中妙味。

更何况,今日还有?美人在侧。

两人走马观花,哪怕是路边不起眼的一碗馄饨汤粉,吃着都像是格外美味。到了后来,不须阿嫣提起,谢珽已能猜出她的喜好,在瞧见店铺小摊时,便指给她瞧,而后被阿嫣笑盈盈的拉过去。

玉露和徐曜默默跟随,手里东西愈来愈多。

途径一处茶楼,阿嫣有?点脚酸,进去找了个位子,听那说书人天上地下的胡吹,谢珽似也有?点兴致,付茶钱讨了?点蜜饯磨牙。在阿嫣又一次将糖人递过来时,终于忘了?最初的推拒,随手捏在指尖尝了?尝。

茶楼里生?意十分兴隆,宾客几?乎满座,玉露不好挤到阿嫣身边去,便在角落靠着歇脚。

徐曜也抱臂靠上去。

“你家姑娘从前就这样么?”他对说书人无?甚兴致,随口问道。

玉露没太明白,“怎样?”

“就很爱玩。”徐曜毕竟忌惮王妃的身份,没敢说贪吃贪玩的字眼,只道:“平常的大家闺秀不都自矜身份,出入都要讲究排场,养得金尊玉贵么。听闻你家姑娘书画精绝,一手箜篌弹得不比魏州这?几?位名家差,人人都夸知书识礼,端庄大方。”

“这?两样冲突么?”

玉露一直觉得自家姑娘这?般沉静却闲逸的性子,比秦念月和郑吟秋那种端着的大家闺秀平易多了?,此刻说起来,也没什么好这样的,“在京城的时候,她常跟徐太傅上街,前脚吃着巷口小摊的胡饼肉汤,后脚就能出入画院馆阁,雅的俗的都懂。她喜欢这些。”

“也是。”徐曜点了点头,“谁能想到,王……我家主子杀伐决断,关着门也会捏泥巴呢。人各有?志。”

玉露被他这?话逗得一笑。

“你家主子从前会这?样么?”

“他从前是街上的常客。”徐曜低声。

那时候老王爷还在,谢珽是府中次子,修文习武之余,没少走街串巷,在魏州城的街巷店铺里寻找乐趣。那些街边热气腾腾的油饼,小摊上有?趣好玩的糖人,他也曾毫无?顾忌的随手买了磨牙,有?时候练武烦了,也会来茶楼吹风听书,躺在屋顶看街上人来人往,甚或去赌坊教?训几个同龄的纨绔。

徐曜自幼跟着他,没少因此被连累得挨打。

后来谢衮战死,顽劣少年在短短时日里像是变了个人。乃至率兵反击、斩杀敌将、承袭爵位,他身上越来越有?王爷和节度使的端稳沉肃之姿,冷厉手腕之下,镇住河东和边境,令声名闻于四海。这?些东西他也再没碰过,生?杀予夺之间,只剩下铁石心肠和狠厉冷沉,脑海亦唯有谋算与权衡。

而那个昔日意气风发、顽劣恣肆的少年郎,似乎也随着老王爷的死悄然埋葬,只剩这副冷厉躯壳,活成众人敬畏的一方霸主。

徐曜以为他会一辈子冷肃下去。

然而此刻,徐曜看着谢珽闲靠在窗槛的侧影,看到在他指间打旋的糖人,想起他站在阿嫣的身后,唇边挑了?淡淡的笑,抱臂在胸觑着少女的样子,乃至怂恿阿嫣去歌坊里开眼界时的不怀好意,忽然觉得,那个少年或许没有?被彻底埋葬。

只是被深藏在了心底。

等着那个合适的人,唤醒被压抑禁锢的万般情绪而已。

徐曜觉得,王妃替嫁而来或许是天意。

换成任何人,无?论是自私任性、莽撞骄纵的楚嫱,抑或卖乖装巧、心机暗藏的表姑娘,或者端方稳重、步步为营的郑姑娘,都没能耐走近揖峰轩的满架泥塑,没能耐让谢珽重奏箜篌,更不会有?今日这初恋男女般的逛街闲游。

在谢珽心里,她必定极为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男人至死是少年,缺个让他偶尔重返少年的人罢了hhh

最真实的姿态给最喜欢的人,女鹅啥时候能敞开心扉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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