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巍此次来京城,并非擅离职守,而是奉命悄然赶来的。
——为?着诚王的事?情。
谢珽进京途中?,曾在梁勋的地盘遭遇郑獬旧部和峥嵘岭余孽的袭击。被擒的贼首刘照经朱九连夜刑讯,吐露了不少消息,其中?最要紧的,便是养着峥嵘岭山寨的银钱八成来自河东。
随后,司裕又?曾吐露,那些刺客曾在诚王府出?现,显然那人?与诚王早有勾结。
因着谢衮的死,河东有能耐地位的老?将都深憎京城。既然有暗中?勾结,定是巨大的利益驱使,足以为?之摒弃私仇。
诚王能许的好处数得过来,能在谢珽眼皮底下,将巨额银钱送出?河东的,更是少之又?少。
最重?的嫌疑落在了二叔谢砺头上。
谢珽当时让人?传讯,请三叔千里迢迢的赶来京城,为?的就是让他亲自听听诚王怎么说,免得到时候孤军奋战,夹缠不清。
谢巍接了消息后,立时赶来。
这阵子谢珽在京城里出?入宫廷吸引视线,他则在城外帮着布局。因怕入城时被人?留意,露了痕迹,便只?扮作寻常剑客,在城外落脚。
今日,原本是来与谢珽议事?的。
妙峰山里林木繁茂,临近中?秋天气转凉,除了徐太傅还在别苑,周遭避暑的高门贵户都已回城,清净得很,也易于隐蔽。
谢巍原本没打算露面,等谢珽按约定的时辰过来即可。抱剑在坡上闲坐观云时,瞧见阿嫣和一位少女来到花坳,流连闲游,猜得另一位应是太傅的孙女,难免多看?两眼。
谁知这一瞧,就窥出?了端倪——
离两人?不太远的凉亭里,有个锦衣玉服的青年男子翘着腿坐在那儿,不时起身,借着巨石的遮挡瞧向阿嫣那边。看?那架势,似乎是在等两人?靠近后来一场“偶遇”。
凸出?的巨石挡住视线,阿嫣浑然不知。
男子频频窥探,虽说身姿英挺气度干练,落在对面的谢巍眼中?,未免显得鬼祟。他盯了半天,见那男子的目光始终落向阿嫣,而非旁边的少女,不由暗自皱眉。
京城里向来盛产纨绔。
据说他这侄媳妇替嫁到魏州之前,曾引得不少侯门伯府登门求娶。以楚家之式微,去?的人?多半是冲着美貌。
那些前事?皆成云烟,无需多提。
但如今阿嫣既嫁为?王妃,还有人?贼心不死的暗中?窥探,谢巍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他绕了半圈,摸到了周希逸身后。
比起谢巍久经沙场,打小跟着斥候刺探消息练出?的能耐,周希逸毕竟是后辈,加之历练有限,这会儿又?将半数心思放在美人?身上,实在很难察觉。
直到谢巍靠近,两人?交手?。
悄无声息的拳脚往来,没闹出?大动静。
周希逸没想到,好容易糊弄过那个姓司的侍卫,竟又?栽在了别人?手?中?。他出?身将门,时常游历,在剑南也算是横着走的主,如今连番栽跟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受制于人?时,更不好拿出?身份来震慑。
只?能任由谢巍扭着送至花坳。
周希逸好歹也是剑南节度使最疼爱的贵公子,诚王都要给几分薄面的人?物,就连征伐郑獬都是他代父行事?,跟谢珽商议的。此刻落于下风,情知身份无从掩藏,便竭力将步伐走得正气凛然,似问心无愧。
相?较之下,谢巍腰配长剑,身姿威仪。
似乎有点凶。
徐元娥常随祖父来妙峰山,还是头回碰见这种事?,见着谢巍那身肃杀气势,下意识张开手?臂护在阿嫣面前,“什么人?!”
“他是我?……”
阿嫣话音未落,便听谢巍开口道:“有人?偷窥,我?路经此处,顺道帮你们抓了。”
说话间?,淡淡瞥了阿嫣一眼。
他出?现在此处,原就颇为?蹊跷,这般架势,显然是不愿泄露身份的。阿嫣会意,便轻扯了扯徐元娥的衣袖,含笑?道:“多谢壮士。”
徐元娥不肯信,只?戒备的盯着他。
谢巍觉得这少女护着阿嫣的模样有点可爱,竟自勾了勾唇角,将周希逸往前推了推,拧着胳膊,欲令他老?实交代。
周希逸面露尴尬,“拜见王妃。”
阿嫣在宫宴时,便觉此人?暗戳戳的盯着她,不太对劲,此刻听闻是偷窥被抓,愈发诧异。不过毕竟是一方节度使的儿子,不宜闹得太僵,遂向徐元娥道::“这位公子姓周。我?与他曾有一面之缘,也算相?识了,只?不知怎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目光落向好友,话却?是说给三叔听的,如同劝和。
谢巍诧异地看?了周希逸一眼。
周希逸讪讪地笑?道:“误会,误会。”说着,扭头冲谢巍笑?了笑?,“壮士路见不平,侠肝义胆。不过我?是有事?求见王妃,并非歹人?。”
谢巍迟疑,正想说此人?举止鬼祟,忽见远处有人?健步而来,目光不由微顿。
阿嫣下意识随他回头看?去?,就见谢珽玄衣锦带,健步端然而来。隔着百余步的距离,他的目光落向周希逸,脸色不太好看?。
……
谢珽来别苑,并非全然为?了徐太傅。
丧父后积压多年的旧怨使然,谢珽心里,对永徽帝身边的人?仍有极深的芥蒂。若不是念着徐家对阿嫣的好,不愿让阿嫣觉得孤单忐忑,他绝不会来探望这位帝师。
既然来了,就能顺道安排点什么。
比如与谢巍会面。
给诚王布的局由陆恪和谢巍亲自安排,虽说这两人?皆可信重?,但毕竟是在皇家的地盘谋算颇有威望的皇子,为?保万无一失,最宜面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