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
徐弘不信谢珽这样小肚鸡肠,说出来也是为了随口提醒,“京城里时常有流言滋生,周家又是剑南的节度使,也不知这些话是不是存心挑拨。王爷就当个笑话听?吧。”
谢珽颔首,“无稽之?谈。”
旁边阿嫣却捕捉到了他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
若只是周希逸挨打,他实在无需暗笑。
想必……
心里揣了疑惑,却不好当着徐叔叔和婆母的面戳破谢珽的伪装。宴散后回春波苑的途中,她倚在谢珽怀里,想起这事儿?,忽而抬眉道:“方才徐叔叔说周希逸挨打的事情,当真是夫君的手笔?”
猝不及防的发问,那双清澈的眸子含笑觑来,似已窥破这无伤大雅的小动作。
谢珽轻咳了声,“司裕干的。”
“司裕可不会无端打他。”
阿嫣不肯信,揶揄挑眉,“方才我可瞧见了,徐叔叔说这话的时候夫君在偷笑,分明?是心里有小九九。司裕如今不在,夫君可不能凭空污他清白。”
说着,驻足旋身,仗着周遭无人,两只手臂便缠上了谢珽的脖颈,带了点撒娇的语气,软声诱哄道:“说实话嘛。周公?子虽不算坏,但屡次纠缠,确实不像正人君子。夫君和他都是将门之?后,打架也是寻常,何必隐瞒。”
见谢珽眉头微动,她的眼底笑意?愈深,“是不是他屡次纠缠,夫君吃醋啦?”
甜软的声音,挑出得意?的尾调。
那小模样,实如窥破醋意?后洋洋自得的小狐狸,尾巴都快瞧起来了。
谢珽简直拿她没?办法。
阿嫣得寸进尺,踮脚就在他唇上啄了一下,“是不是吃醋了!”
恃宠逼问的架势,迥异于从?前的谨慎。
谢珽原是觉得周希逸居心不良,屡屡纠缠于阿嫣,甚至在徐家别苑当面挖他墙角,临走时便留了个小动作,教训那色胆包天的小子。谁知这么点事,竟会被徐弘千里迢迢的揭发到阿嫣跟前?
此刻娇妻在怀,逼问的小模样着实可人,他终是承认了彼时的狭隘,反啄她的嫩唇。
“觊觎人.妻,理应小惩大诫。”
更?何况,当时揍周希逸的确实不止是他的人手。
司裕也参与了。
也不算凭空污他清白。
这小傻子,怎就只知道维护司裕?
谢珽心里气不过,啄两下觉得不太够,索性搂住她,推进旁边的假山洞里。
……
徐弘拜过谢珽的山头后,便由王府的侍卫亲自引路,到徐秉均所在的军营去瞧他——毕竟是军将训练之?处,平素管得颇为严格,他在京城为官,若无人引路,着实不便进去探望。
好在讨了个方便。
营中校尉知道徐秉均素日刻苦上进,逢年过节都没?回家,见他的家人千里赶来,特批三?日休沐,让他多陪父亲。
父子俩遂出营入城。
王府里,谢珽则仍忙于公?事,在与贾恂谋划之?外,也有意?将谢砺招来。
谢砺对此十分乐意?。
因议事时可顺便刺探谢珽的态度。
譬如此刻。
叔侄俩从?长史?府出来,因时辰尚早,也不急着回哪儿?用饭,谢砺便状若无事的提起了旁的,“近日听?说,上回刺杀你的那些刺客,连老巢都被端了。刺客头子都被你逮到了,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咱们树大招风的,得放着人家后招。”
惯常的沉稳姿态,似为侄儿?前路担忧。
谢珽有点头疼的皱了皱眉,“是捉到了贼首,只是……”
“有点棘手?”
廊道旁是一大片空地,茂盛的松柏遮着如茵碧草,另行?放了几张竹椅,可供休息所用。这会儿?正逢后晌,日头过去后天气凉快了些,树下有鸟雀觅食,光影斑驳。
谢砺挑了张并排的竹椅,示意?谢珽入座。
这般姿态,显然是以二?叔的身份。
当初谢衮忽然战死,谢珽率兵斩杀敌将为父报仇,武氏以雷霆手腕镇住局面,拔除朝廷的暗桩时,谢砺其实曾有过些小动作。只是大局已定,谢珽迅速袭了爵位,他便拿出亲叔叔的姿态,多予勉励,颇有长辈为他指点迷津之?态。
彼时,谢珽曾经相信过。
如同他虽对谢琤颇为严格,实则疼爱有加一样,他以为父亲和谢砺是同母所出,又曾并肩在沙场历练,应有着远超寻常兄弟和同袍的情谊。直到后来出了谢瑁的事情,而后进京擒拿诚王,从?他口中逼问出实情。
再多的情绪,都已在京城外的石室里承受。
此刻,谢珽几乎毫无所动。
他甚至帮谢砺摆好椅子,以晚辈的姿态谦让一瞬,在谢砺入座后才坐下去。
仰头望天,细碎斑驳的树影洒在他轮廓冷硬的脸上,惯常的冷肃威仪也似悄然收敛。片刻之?间,肩负重任、铁腕纵横的一方霸主,像是回到了年才弱冠的寻常男子,望着树叶间隙外的晴空时,声音都有了些许疲惫。
“二?叔,父亲在世时,不曾薄待兵将吧?”
“兄长仁厚,向来将士兵视如手足。”
谢珽眉峰微动,默默颔首。
旁边谢砺觉出他与寻常稍有不同的情绪,道:“怎么,想他了?”
“倒也不是。”谢珽摇了摇头,“元夕夜的那拨刺客,老巢在峥嵘岭的一座山寨,那是梁勋的地盘。我原以为,贼书?应是梁勋、或者吉甫的人,却未料——”他顿了顿,目光挪向谢砺,“是河东从?退伍的兵将。”
谢砺面露诧异,“怎会是河东的人?”
见侄儿?眉头紧拧,他也颇为不解地道:“谢家向来厚待兵将,凡是卸甲之?人,多半都会有优厚抚恤,给?的银钱至少?足够十年之?用。那人却投到梁勋麾下,养出那些刺客,借瑁儿?的安排来刺杀你……莫非是从?前跟谁有过节?”
看似关?切的猜测,却将嫌疑抛向了梁勋和谢瑁。
谢珽自然不会戳破他,只道:“还没?问出来。”
“不是抓到很久了?”谢砺问。
“我是进京途中捉到他的。那是在梁勋的地盘,他跟郑獬旧部勾结,在官驿伏击,都不容小觑。那晚虽有惊无险,侍卫却折损得厉害,我和朱九都受了重伤,没?空问。送到魏州这边,又没?朱九那种老手,怕失了分寸伤他性命,也没?问出什么。”
谢珽说到此处,似有点懊恼,“原打算回了魏州尽快查明?,却又耽搁在琐事,前天才得空去了一趟。”
这事儿?谢砺自然听?说了。
郑氏投毒,谋算王妃的身体,谢珽在王府设了公?堂,请来几位要员,还气病了老太妃。
兜兜转转的耽搁了两三?日。
这样看来,谢珽果真是没?问出太多,否则,不至于在他面前不露半点破绽。
谢砺暗自松了口气。
就听?谢珽道:“岭南战事一起,往后定会波及魏州和陇右,须及早应对。陇右是才啃下来的,不像河东安稳,我打算过两日亲自去一趟。这阵子事情太多,二?叔既然得空,不如与朱九一道瞧瞧,替我深查此事?”
说着话,目光落在谢砺脸上,藏尽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二叔:还有这种好事??
珽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