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当然看得出来?,陈半千特地?跑来?这里求见阿嫣是不怀好意?。
王妃身份尊贵,绝不能?出岔子。
哪怕裴缇当真行止有差,金氏也绝不会答应这荒唐的?请求,打?着?裴家的?旗号将阿嫣诓骗到这里来?。毕竟,以谢珽的?性情,若是裴缇一人之罪,绝不会牵连旁人。若他放在心坎儿上的?娇妻出了?岔子,恐怕能?把整个裴家都给端了?。
且于公而论,关乎王府的?事上,她?不能?再给敌家行方便?。
这当中的?轻重金氏分得清。
她?几乎未假过多思索,便?即拒绝道:“王府的?门始终敞开,你若想心怀坦荡,自有法子求见王妃。我今日见你,是因?旧日有过些交情,未知?来?意?,才特许进院。若你想打?王妃的?主意?,老婆子无能?为力。”
“我只是想借这地?方,说?几句话而已,说?完就走。老夫人何须如此。”
金氏冷哼,自不会被?他的?鬼话糊弄。
“你是为王妃而来?,老婆子无能?为力。你走吧,若再耽搁,老婆子只能?喊人。”
“就不顾裴缇的?死活?”
金氏神情微微一顿。
她?就是顾忌儿子,才明知?来?客是个棘手的?刺头,仍冒险放了?进来?,好探清对方的?态度再做决断。
若陈半千提旁的?事,为着?阖府前程,她?愿意?冒险商议着?处置,尽量抹去麻烦,不给裴家门里添乱。但他想碰的?是阿嫣,那是谢珽摆明了?疼宠的?人,有郑家的?例子摆在那儿,谁敢轻举妄动?
忐忑筹谋悉数被?忌惮淹没?。
金氏看向陈半千,古稀之龄的?脸上神情决然,“我就是为着?他,才应了?你的?求见。如今看来?,已无必要。不妨直白告诉你,谢砺的?前车之鉴,河东的?武将全都看得分明。他都做不到的?事,旁人又怎会自不量力。”
说?罢,寒着?脸站起身,全然逐客的?姿态。
陈半千神情微变,猛地?欺身上前,双手轻易卡在脖颈之间,令她?无法高声喊人,而后道:“老夫人不再想想?裴缇曾在私下里说?谢砺才能?过人,比谢珽更适合王位。你那孙子,裴暮云,似乎还跟郑家有牵扯。你行个方便?,我一笔勾销,何乐而不为?”
“多少罪名,都比谋害王妃轻。”
金氏被?扼得声音含糊,径直挑明要害后,又道:“或者,你想拿我的?性命要挟?那就告诉你,我若死了?,我儿正可脱罪。老婆子活够了?,保住儿孙去见先祖,不亏!”
如此态度,已十分明白。
陈半千笑容尽收,竟自冷笑起来?,“没?想到你老成这样?,脑子竟还没?糊涂。既如此,不妨告诉你,老子原就没?指望靠你成事。能?借着?你的?名头走进这屋里,足够了?。”
说?罢,枉顾金氏骤变的?神情,抬肘将她?击晕。
“最难的?这道关卡,你已帮忙了?。剩下的?事情你既不肯,就不劳烦。老子布了?几年的?线,好容易到今日,你瞧不见,真是可惜极了?。”他阴森森说?着?,扶了?金氏坐在椅中,又朝身边病弱的?美妾递个眼色。
那美妾病态尽收,清了?清嗓子。
她?先低声朝陈半千说?话,觉得声音已能?乱真,便?走到屏风后面,照着?金氏的?嗓音吩咐道:“米嬷嬷,去厅上请王妃过来?一趟。就说?秦州有要事传来?,厅里人多眼杂,我又腿脚不便?,请她?务必亲至。”
苍老而隐含几分焦灼的?声音,惟妙惟肖。
这女子藏在魏州,以丫鬟的?身份混入高门,频频侍宴,为的?就是学几位要紧之人说?话。除了?王府里深居简出的?老太?妃,其他要紧府邸的?主母们,譬如武氏、阿嫣、高氏、郑家女眷、萧家女眷,她?都暗自留意?过,苦练学舌。
这会儿一张口,就连常年跟着?金氏的?嬷嬷都没?觉出异样?,听她?说?得严重,连忙去厅上请人。
……
花厅里,宴席已经开了?。
金氏离开之后,裴夫人让人找过,得知?她?已回?住处,有要紧客人去见,便?先招呼众人用宴。
女眷们分宾主依次入座,阿嫣坐在客中最上首,由裴夫人殷勤招呼。
满厅热闹,米嬷嬷含笑而来?。
到得阿嫣跟前,她?恭恭敬敬行了?礼,稍稍压低声音道:“启禀王妃,老夫人说?秦州那边有要事传来?。这儿人多眼杂,她?的?腿脚又不甚利索,想请王妃亲自过去一叙。不周之处,还望王妃勿怪。”
说?话间,面露歉然。
阿嫣倒不至于因?这点事儿见怪。
尊卑之外仍有长幼,裴缇虽傲了?点,却也曾立下赫赫战功。他的?老母亲,便?是武氏都颇为敬重,甚少怠慢的?。
且据她?所知?,谢珽押着?谢砺北上之后,裴缇就被?调去了?秦州。那儿原是郑獬的?地?盘,如今虽归了?谢珽,到底时日不算太?久,百姓即便?陆续安居,军中却还是得多检看为妙。如今裴老夫人忽而提到那边,怕是有要紧事的?。
阿嫣不好耽搁,便?离席而去。
到得那边,仆妇恭敬侯在屋门外,院中丫鬟洒扫、仆妇浇花,与平常毫无二致。
米嬷嬷到得门前,便?隔门道:“老夫人,王妃来?了?。”
这般言辞,多少是提醒金氏亲迎。
屋门随即被?打?开,站在门口的?却是个身着?宝蓝罗衣,一副儒生打?扮的?男子。他的?脸上隐有焦灼,恭恭敬敬朝阿嫣拱手道:“拜见王妃。”说?话间,里头隐约传来?金氏压低了?的?苍老声音——
“好端端的?,怎会出这样?的?事!”
旋即是女子的?柔声宽慰,“老夫人别慌,王妃请来?之后定会有对侧,咱们先别声张。”
“好、好……”
依然是金氏苍老的?声音,似遭了?骤变后的?强撑。
阿嫣心中微诧,不由朝内望去。
隔着?紫檀座的?薄纱屏风,依稀可见侧间里桌椅俨然,金氏似乎是骤闻秘事有点撑不住,软软的?坐在椅中。旁边站着?个女子,正躬身在旁为她?抚背顺气。那女子身量颇高,躬着?身子宽慰时将金氏的?头脸都挡住了?,看其搀扶的?架势,似颇为亲近。
——若不然,金氏也不会将外男引入内院。
阿嫣心头不由微紧。
谢砺出事之后,谢珽曾亲自去了?趟裴家。裴缇虽不在,他的?长子却曾亲眼见证了?谢砺被?揭穿歹毒用心的?全程,金氏得知?后早已摆明态度,裴缇亦与谢砺割裂,自请失察之罪。如今的?裴家已全然归服于谢珽,在军中亦举足轻重。
阿嫣心生担忧,便?欲进门。
陈半千面上隐含焦灼,见玉露要跟进来?,忙朝阿嫣拱手道:“启禀王妃。小人匆匆赶来?递信,这消息也非同寻常,还望……”他迟疑着?看向玉露和随行的?嬷嬷,又瞥了?眼外头的?米嬷嬷。
那是金氏的?亲信,被?屏退在外。
阿嫣听着?里头的?言语,只以为是裴缇出了?事,陆恪的?人将消息送去了?谢珽跟前,裴家的?随从急赶着?回?府报信,惊吓了?老夫人,慌乱中直接请她?来?商议对策。外头局势渐乱,魏州也因?郑元语和谢砺的?事有些波折,这般消息自然是不宜张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