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羽王隼走后。
淳晟搬了个椅子干脆地坐在了眼前这个符阵面前,他手肘支在椅臂上撑起半边脸来,岁月都不曾深深刻印勾勒的脸,却被面前这符阵浅蓝色的光辉笼上了一层浅浅的雾气,恍惚然比起刚才在弗羽王隼面前的游刃有余多了许多疲态,甚至像是有些哀伤的。
“你这小丫头片子,可真是个大骗子。”他喃喃地开口。“我这到面前了真真的见了,才知道你骗了这么多男人呢?这弗羽家大爵爷弗羽王隼,把我昭儿迷得七荤八素非他不嫁的男人,愣是让你哄得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为了你道心都要垮塌了。还有那个自称是什么玉儿的男人,见到你这副模样回来当场暴走,直接被他身边的一个将军给打晕关了下去,怕是现在还在关着没醒呢。说到这,我突然想起来一事儿,我这仔细品摸过了几遍,怎么就觉得这息烽和你之间也有点怪怪的呢?”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我们冲破御尺桥桥架的包围圈进入帅塔之后,反正我还没多喘上两口气呢,息烽就冲了出去看不见影儿了。我刚才说那弗羽王隼若是冲上去和哈睿拼上一拼肯定自损八百,可现在其实仔细想起来,这息烽重伤了那哈睿,虽不至于自损八百,可也是损了三四百吧?”
淳晟揉着下巴,倒是认真的琢磨起来,“还有这救了你一命的符咒,我听都没听说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符,更别说见过了。啧啧,小丫头片子本事不小啊,你这是裙下风流臣子无数啊?看来你还瞒着我不少东西没跟我说清楚呢,等你醒过来最好想清楚该跟我怎么解释解释。”
他忽然沉默了下去。
符文汩汩流动的声音在突然安静的环境下突兀地有些尖锐的冰冷。
“你怎么还不跟我说话?就是非得等我跟你解释清楚吗?臭丫头你可真是倔。”淳晟注视着液体中的那个纤瘦的身体,好似眼前这个少女真的坐在他的面前,下颌稍稍扬起,眉眼里全是不服输的倔强。他也像真的那样,露出拿她没有办法的苦笑来。“我和你约好了应该在四天前就突围的,老爷子给我的传家宝我也用了,按照和你约定的那样极力的保护住了所有人。的确,像我们猜想的那样,荒人的支援中有那个你所忌惮的白骨荒人。而他的确很难缠,就算是息烽也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将他重伤,而且还没有杀得掉它,让它逃跑了。可是,这并不是我们被拖延的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十三公主。”
淳晟说到这里,抬起眉来,丝毫不掩饰任何的杀机如同崩出地表的岩浆那般炽热。“说真的,小丫头片子——我差点出手杀了十三公主。除了我,或许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跟你说这些事情了。应熙景那个废物醒过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走了统权,命三军全部听她命令。于是在她的命令之下,明明马上就可以冲破突围,却中了荒人的诡计落入陷阱,白白折损了四万多人不说,还让那个白骨荒人逃掉了。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怎么可能晚了四天,又怎么可能白白死了这么多人。而你……又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躺在这里,而不是坐在这里和我聊天?”
可以看出他花了很久很久的功夫才按奈住那一份杀意,他长长的深呼吸了两口气,朝前探了一下身体,伸出双手来伸入那液体里,好像想要碰触墓幺幺。
可是流淌过他手指的符文很快就在手的前方形成了一块薄膜,阻挡住了他。
“小丫头片子,你把我也骗了。”淳晟的声音听起来比这符文流动的声音还要颤抖一些。“我帮你那个弗羽王隼稳了道心,还让人去看住了你那个玉儿,好,我还帮你再多观察观察息烽。你看,不管是男人还是别的什么,我都在帮你拿回来。只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为了赢这场战争,让我当你的挚友?你要是现在敢说出一个是字儿来,我立刻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他恶狠狠地攥着拳头威胁着陷入沉眠的少女,像是一个劣质的地痞流氓那样的语气。可是那些浅蓝色的光芒在他深深的眸影里叠出一层层的波影,像是海浪吹打在悬崖边时吹裂的凄雨。
我才刚刚从悬崖的这边走上你这棵独木桥。
如今你就要把我放弃在这桥上孤零零一个人吗?
这无趣的人间才刚刚有了一点点色彩,你转瞬就要用离开抹杀吗?
淳晟想起来兮风将她放在符文之中时,想起那个从来无情冰冷的将军也像他如今这样,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