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阮年就更加坐立难安了。
他无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肚子,竟然感觉到掌心传来轻微的心跳声,把自己吓了一跳。
“你摸到的是你自己的腹动脉搏动,不是孩子的。”贺铮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阮年尴尬地红了脸,目光移到窗外,不悦道,“你到底要开去哪?”
“医院。”贺铮说。
一听这话,阮年登时浑身发毛,他坐直身体,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愠怒:“我不去!停车!”
贺铮皱了皱眉:“别闹,你今晚喝了酒,我带你去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
自从怀疑阮年怀孕,贺铮就想把他带去医院看看,可惜始终找不到机会。
阮年对医院有种异于常人的排斥和厌恶。
贺铮能猜到一些原因,但正是如此,他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阮年伸手去解安全带的动作顿了顿,仿佛也在做剧烈的心理挣扎。
半晌,低声问:“……非去不可吗?”
察觉他语气略有些软化,贺铮不由转头看了他一眼。
小少爷靠着座椅,脑袋微微仰起,下颚曲线通透分明,一只手臂搭在额头,遮住了双眼,显得无助至极。
仿佛被迫剥去那层坚硬外壳的蚌,只剩下内里最柔软脆弱的部分。
——他是不是……也有一点在意他们的孩子呢?
贺铮心中蓦地一软,右手抓住阮年的左手紧紧包裹住,想说点安慰的话,但刚要张嘴,就见阮年放下了手臂。
“那就去吧,检查完预约个时间打胎。”
阮年发出了渣男的声音。
*
贺铮脸色黑如锅底。
从他们到医院开始做血HCG检查开始,贺铮就没有再开口和他说过一句话。
阮年当然也不可能主动去哄他,空气中充斥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浑身不舒服,所以在检查结果出来前,阮年就一直等在医院大楼外的花园里,宁肯吹西北风也不愿意进来一步。
天色黢黑,小花园点着一盏盏夜灯,光线不太明亮却足够视物,仿佛夏夜天空点缀的星子。
周遭很安静,听不见一丝声音。
阮年就这么沉默地坐在长椅上,半阖着眼睛,似乎和背景融为一体。
贺铮拿着检查报告出来的时候脸色还不是很好看。
但当他看到阮年长手长脚委屈地蜷在椅子上,外套小心翼翼系在腰间怕肚子着凉的画面,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抚过,留下几道短浅的褶皱。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原以为阮年可能等得睡着了,没想到他才发出一点声音,后者就警醒地抬了头。
“怎么不去车上等。”贺铮瞥了眼少年单薄的身躯,皱了皱眉。
他还以为阮年出去后直接回了车上,没想到竟然一直在外面等着。
“外面凉快。”阮年才不说他是因为紧张才在这里等着的。
阮少爷生平第一次“怀孕”,要说沉心静气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天知道他偷偷摸摸抱着自己独自打量过多少次,他只见过电视上演Omega怀孕,从来没想过这种事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如果……如果说这里面真的有个小孩,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他视线扫过贺铮手里的报告单,神色明显紧张了些许:“你……检查报告怎么说?”
贺铮抿了抿唇,把单子递给他。
阮年接过,低头在上面看了半天,一个数字都没看懂。
他“嘶”了一声,表情逐渐烦躁:“你直接说结果不行吗?还要老子自己上网查怎么?”
“……血hcg和孕酮都在正常数值内。”贺铮低头看着他,说出结果,“你没怀孕。”
“……”阮年张着嘴讷讷怔了片刻,自己都有点不敢置信,“没怀?”
贺铮目光低垂,轻轻“嗯”了声。
来医院之前贺铮已经想过各种结果,其中最坏的打算就是阮年不肯要这个孩子。
因此在听到阮年车上说的那句话时,贺铮险些要失控,有一瞬间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阻止阮年,乃至将他们的关系重新推向更深的深渊。
现在这个结果倒是保全了两个人之间那点好不容易攒下的情分。
贺铮心里苦笑了一下。
“哦,没怀啊。”阮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轻咳一声说,“我就说不可能怀吧,老子怎么可能给你生孩子!”
他的意思是,贺铮才是Omega,要说怀孕,怎么也该是他怀才对。
但贺铮显然是误会了这话的意思。
他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只觉这个小花园四面透风,像把料峭的寒刀,一刹凉到了心底。
阮年随手把报告单折好塞进口袋,转头见贺铮面目清冷的模样,估摸着他现在可能也有点尴尬,非常善解人意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什么,你也别难过,这种事大家都没经验,搞错很正常。你还年轻,以后肯定会有孩子的。”
“不会了。”
贺铮站在水池边,波澜的倒影映出他孑然的身形。
明明两人正说着话,然而此刻的贺铮,却让阮年莫名其妙感到一阵无端的沉默。
好像在极黑的夜幕上洇出的一团墨渍,深得发黑,伸出手时却又变得无影无踪。
作者有话要说:贺爷:你不生,我怎么会有孩子?
年年:卧槽,他莫非要去做绝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