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行很快离开了。
程嘉越揉了揉眼角,准备往厨房拿瓶水,一转身,就见门口站着一个瘦高的人影,一声不吭,不知道自己在那里站了多久。
是文心。
程嘉越脚步一顿:“思远,你还没有睡?”
文心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开口。晃了晃没有喝完的碳酸饮料,脚步散漫地往楼上走,在路过程嘉越身边时也没有停顿。
就像完全当他不存在。
程嘉越不自觉攥紧掌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无奈与不堪浓得几乎化不开。
文心在楼梯口时停了下来,转头淡淡看着他。
“那些礼物,我回国之后会还给你。”
“那些已经是你的了,你,不用还给我。”
文心充耳不闻,转身上楼。
程嘉越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思远,我们是兄弟,你真的打算要一辈子这样跟我做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吗?”
“我们算哪门子的兄弟?是血型一样,还是亲爸亲妈一样?”
文心站在楼梯上,两手抱在胸前用一种俯视的姿态从上往下看着他,扯着嘴角,笑容嘲讽到了极致:“更何况,我们可不是什么陌生人,我想,用仇人来形容,会更贴切吧?”
“思远,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
“你什么都不用做。”文心嘴角抿得笔直,连最后一丝笑也消失的干干净净,满眼只剩下毫不掩饰的厌恶与抗拒。
“因为我,绝对不会原谅一个连对才十三岁的“弟弟”,都下得去手的畜生!”
掷地有声,果断又残忍。
但是如果对象是他,那么不管文心做什么,都不用感到不忍心。
这句话就像是对程嘉越最后的判决书,他逃避了五年的事,终于还是从文心口中说了出来。
一瞬间,预想中的痛苦并没有到来,反而更多的是一种麻木,甚至在这一刻,他还有心情自嘲,原来他已经逃避了这么久,当了这么久的胆小鬼。
“你说的对。”程嘉越看着他的眼睛,表情是不合时宜的平静。
文心皱着眉头,没兴趣跟他继续回忆童年。
“我会跟爸和阿姨说,把我们这些年为什么关系恶化的原因告诉他们。”
程嘉越对他的不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听自己说话,只是一意孤行的,想把自己愧疚与弥补,都告诉他。
“对你来说,我确实就是个畜生,那件事我不否认,也从来没有想过否认。你说得对,错了就是错了,什么理由都没有办法掩盖已经犯下的错误。你才是受害者,我这个加害者却一直在逃避。”
“让你白白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我很抱歉。”
“你想的太多。”文心打断他自以为是的忏悔,靠在门边不耐烦地看着他:“你以为你是谁?别把自己的影响力想得那么大,你在我这里,压根儿什么都算不上!”
程嘉越:“那你为什么一直不肯把这件事告诉阿姨和我爸。”
嘭!!!
易拉罐狠狠从二楼砸下,瓶身瞬间变形,褐色的饮料溅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滴还溅到了价格不菲的西装上。
程嘉越一步也没动过,甚至连眼神也没有闪躲一下。
有佣人听见动静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发生了什么,赶紧冲进来,还没问发生了什么,就被文心一声暴怒的“滚出去”,吓得又退回了外面。
文心居高临下指着他,两眼怒火一览无遗。
“程嘉越!你以为你是谁?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告诉你,这件事从头到尾错的都是你,不要以为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对别人的伤害全部抹平!”
“这件事我没有说出去,不是因为同情你,也不是因为我没胆量!我怕过什么,几句闲言碎语老子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我只是觉得凭什么,凭什么你犯下的错,需要别人去替你承担责任?”
文心紧紧攥着衣角,两只不受控制在发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从来不敢说出来的恐惧和压抑。
“我妈很喜欢你,很喜欢程叔叔,也很喜欢这个家。”
也许是因为提到了文母,文心暴怒的情绪忽然间低落下来,表情看上去比之一只拒人千里的小豹子,更像是一只被人遗忘的猫咪,迷茫脆弱得让人心疼。
“就算她现在没有那么爱我了,就算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就跌下了第一,可是我还是很爱她。”
“所以程嘉越,没有人有这个权利擅作主张,给她带去任何困扰和麻烦,包括你。我奉劝你,带着你那些一文不值的愧疚和后悔离我们远一点,我没空理你,你也别来招惹我。”
程父和文母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客厅只亮着几盏壁灯,昏暗又冷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