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笙浑身没有力气,坐都坐不好,病恹恹地歪着。
秦牧骑上骆驼后,抱着他调整了一下位置。胡云笙两条胳膊搁在秦牧肩膀上,脑袋好重,顺势也搁了上去。
秦牧揽着胡云笙,顺着北斗的指引往回走。
今天初一,本就月华稀少,天象居然还是一年难遇一次的天狗食月。胡云笙如此不正常的虚弱终于有了解释,没有月华,沙漠中又缺少绿植,两项相加才会导致胡云笙现在的状况。
只要离开塔木格里,到了有绿植的地方,休息一两天,就会没事。
顺着秦牧的提醒,胡云笙抬头看向星空,绚烂是真绚烂,倒霉也是真倒霉,已经两年没见过天狗食月了。刚好就在他来沙漠的时候,碰巧就遇到了。
不过幸好,已经拿到沙漠兰花了,过程也不曲折不艰难,也就很好了。
就是嘴巴好疼,高烧又缺水。胡云笙勉强伸手碰碰嘴唇,数数裂开几道口子,又结上了几道痂。
脑海里先前闪过的画面又一次出现,那个人是谁?怎么总也看不清楚。
不过,胡云笙能够感觉到,那个触碰很舒服,非常舒服……
想到这儿,胡云笙忍不住吞咽了口口水,是秦牧吗?
数遍记忆,能够称之为将军的也就只有秦牧一个人了,那就是秦牧吧。
……
走出去许久,秦牧回头,已经看不到兰花的任何踪迹。
“阿笙,你睡着了吗?”
四下空旷,秦牧牵住缰绳,制止了骆驼继续往前走。
骆驼走得很慢,可还是难免颠簸。秦牧想要胡云笙能够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嗯哼~”胡云笙虽然烧的迷迷糊糊,可自我感觉意识还是清醒的,并不是很想睡觉。
沙漠兰花很漂亮,没有分枝,和其它花不同,花瓣从底部向顶端逐朵开放,没有完整的花朵形状。花瓣的蓝色也有不同,由内向往,颜色越来越深。蓝色很美,美得不单调。
胡云笙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烧晕了,近在眼前的东西也都看不清楚,视线范围内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好像失去了颜色,变成了黑白的。
越想越难受,都怪天狗食月这个坏天象,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现在来。
“嗷——”
“我们就在……”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秦牧知道胡云笙现在听不清楚,说话都是转过头凑到胡云笙耳边说话。
只是,没想到阿笙会突然转头……
星空下,大漠中,秦牧静静地注视着胡云笙,这是自重生以来的第一次,第一次他们距离这么近,近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胡云笙也注视着秦牧,眨了眨眼睛,太模糊了,看不真切。秦牧这个人好像近在眼前,又似乎只是模糊的记忆碎片。
真实的你……存在吗?
“秦牧……”胡云笙呢喃出声。
胡云笙的声音十分低微,纵然是这么近的距离,秦牧也听不真切。
——“听说老将军和沧海王给你们订了娃娃亲啊。”
——“是啊,他们做决定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那你知道后拒绝了吗?”
——“十一岁参军那年就拒绝了。”
——“曹绮将军就这么放过你了?”
——秦牧黑着脸,似乎不太想提,“放过了,因为我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
这个人好近啊,他真的在。胡云笙想。
这双眼睛,似乎总是盛满胡云笙的倒影,盛满一种胡云笙还不能理解的感情,无论什么时候看过去,都觉得很温柔,像春天绽放的桃花,娇艳、美丽,引人注目。
也似乎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心爱的翅膀受伤后还能很快原谅这个人,让这个人待在狼群的保护之下,安心养伤。
再往下,是鼻子,还有唇,微微张着,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这个人似乎有满腹的心事,只是还没找到一个恰当的说出口的机会。
你想说什么呢?
胡云笙闭上本就看不真切的眼睛,一点点靠近,直至最后,干裂疼痛的唇碰到另一个满是裂口的嘴唇。
突然被吻的秦牧:“…………!!!”
前世今生,走南闯北、绝境求生、查明秦家军被污蔑的全因、打仗、复仇,无论什么境地什么时候都一直陪在身边的人,爱人,刻骨,是继续活下去的支柱和向往以后生活的信念,是阿笙,秦牧一生最爱的人。
前生十几年所有和阿笙在一起的日子,在脑海一一划过,有滚烫的眼泪逃出眼眶,肆意落下。
“阿笙……”
秦牧闭上眼睛,紧紧抱住胡云笙,痴缠、深情、思念,所有想说又无法说出口的,都在一吻中。
胡云笙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秦牧抱着胡云笙让他靠着行李半躺在沙漠中,这才发现,阿笙的水壶丢失了。
秦牧轻轻抚摸过胡云笙的脸颊,突然笑了起来。他们现在的关系应该怎么说呢?是更近一步了还是阿笙当他是润唇膏了。
……前世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特别是在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阿笙借口嘴唇干裂占过他不少便宜。
不过不论是哪一种,都可以。秦牧一点都不介意当阿笙的润唇膏。
见两位主人没有继续要走的意思,两匹骆驼也一前一后就地卧下,睡觉。
秦牧拿过自己的水袋,用水给胡云笙润唇。
条件简陋,没有任何工具,只能用指腹一遍遍摩挲过这双干裂的唇,一次又一次,缓慢、轻柔,前世相处的点点滴滴,记忆慢慢浮现。
从最开始的相看两生厌、利用、谈条件,到后来为了各自的目的勉强凑在一起,塔木格里、抚江州、蜀地、京城、连月斋……走过无数个地方,相处无数个日夜,渐渐地两个人越靠越近,不知不觉间,对方的身影就走进了心里,住在心房,落地生根。
秦牧总是会想,如果没有遇到阿笙,恐怕他早就已经死在了大山之中,复仇也就成了虚妄,那些背负在秦家军身上的“罪孽”也将永远都洗刷不清楚。即使侥幸还活着,或许也早就没有生存下去的斗志,丧气潦倒,找不到活下去的希望,浑浑噩噩到死。
……
许是休息够了,胡云笙慢慢转醒,浑身都泛着酸疼,不想动,也不乐意动。